夜色渐深,卧室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夜灯,映着林星遥蜷缩在床上的身影。
她没有睡,只是睁着眼睛,定定地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纹路,像一尊失去了生气的瓷娃娃。
怀孕带来的疲惫感沉沉压在身上,可比身体更沉的,是心里那片挥之不去的阴霾。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又变回了刚嫁给苏砚深时的样子——处处小心翼翼,走路轻手轻脚,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怯懦。
那时她刚嫁入苏家,她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光芒万丈的苏砚深,怕做错事惹他不快,让旁人笑话,敏感得像株风一吹就会折断的含羞草。
是苏砚深一点点撬开她的心扉,握着她的手说“星星,在我面前,你不用怕,做你自己就好”,是他用无数温柔和耐心,把她从自卑的壳里拉出来,让她敢笑敢闹,敢肆意撒娇。
可现在,那层壳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甚至比从前更厚、更重。
苏砚深的每一次皱眉,每一句带着审视的叮嘱,每一次因孩子而起的怒火,都像一把小锤子,一点点敲碎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将她打回那个怯生生的、怕被嫌弃的模样。
她不再敢主动跟他分享日常,怕自己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琐事,让他觉得浪费时间;不再敢提任何需求,哪怕是夜里腿抽筋想让他帮忙揉一揉,话到嘴边也会咽回去,怕他觉得她麻烦;甚至在他主动靠近,想摸她肚子感受宝宝动静时,她都会下意识地绷紧身体,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闪躲。
她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又会引来他的指责。
白天苏砚深去公司,家里只剩她和张阿姨,这份怯懦更甚。
张阿姨端来切好的水果,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笑着说:“太太,尝尝这个草莓,刚买的,新鲜得很。”
林星遥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拿起一颗草莓,小口小口地啃着,眼神落在面前的地板上,半天都不挪一下。
张阿姨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揪得慌。
从前这孩子虽然安静,眼里却有光,会跟她聊喜欢的花,会说先生今天又做了什么暖心的事,可现在,她像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整个人蔫蔫的,沉默得可怕。
“星遥啊,”张阿姨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放得格外轻柔,“先生他就是太紧张孩子了,性子又急,说话没个轻重,你别往心里去。”
林星遥的动作顿了顿,指尖的草莓汁水顺着指缝流下来,她却没察觉,只是低着头,声音轻得像叹气:“我知道,他也是为了宝宝好。”
“可你也是他的妻子啊,”张阿姨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落寞,心疼得不行,“你怀孩子多辛苦,情绪也得好好顾着。你看你这阵子,饭吃得越来越少,话也不说几句,整天闷在屋里,这样下去怎么行?万一……万一憋出病来,可怎么好?”
最后那句话,张阿姨说得格外小心,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林星遥的身体猛地一颤,指尖的草莓“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抑郁症吗?她从没想过自己的病会复发。
可张阿姨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这段时间的状态。
她慌忙低下头,用手背擦了擦指尖的汁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没事的阿姨,我就是有点累,过阵子就好了。”
她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可嘴角牵动了半天,也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张阿姨看着她这副强装坚强的样子,眼眶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