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神锄与祭品(2 / 2)

“求神锄护佑!”

“永镇青石镇!”

虔诚的叩拜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整齐,更加炽热。简陋的祠堂,缭绕的香烟,跪拜的人群,构成了一幅荒诞却又无比肃穆的画面。

张猛也跪在人群中,看着那把躺在石板上的锄头,又看看简陋到可笑的祠堂,心中那股怪异感越来越强。这……真的对吗?他下意识地再次望向村西头。那座小院依旧安静,茅屋的门紧闭着。

正午时分,简陋的“神锄庙”前,已经摆上了村民们竭尽所能凑出的“祭品”。没有三牲六畜,没有玉液琼浆。几个豁了口的粗陶碗里,盛着清水;几个粗糙的竹篮里,放着新挖的、还带着泥土的芋头,几把刚摘下的、水灵灵的青菜,几个表皮坑洼、卖相不佳的野果。最“隆重”的,是李老汉家那只唯一幸存的老母鸡刚下的、还带着余温的一枚鸡蛋,被郑重地放在一个干净的草编小窝里,摆在锄头正前方。

这就是青石镇能拿出的,最虔诚的供奉了。食物粗糙,但心意沉甸甸。

就在村民们完成祭拜,准备各自回去舔舐伤口、收拾狼藉的家园时,异变陡生!

一阵阴冷刺骨的风,毫无征兆地从村外山林的方向卷来!这风邪门得很,吹在身上,不是凉,而是一种钻入骨髓的阴寒,带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腐朽和腥甜气息,像打开了埋骨千年的墓穴!天空迅速阴沉下来,并非乌云密布,而是一种粘稠的、如同墨汁浸染棉絮般的灰暗,沉沉地压向小小的青石镇。

“呜——呜——”

诡异的呜咽声,如同万千冤魂在风中哭泣,从四面八方响起,忽远忽近,钻进每个人的耳朵,直刺脑海!几个胆小的孩子当场吓得哇哇大哭,紧紧抱住大人的腿。大人们也瞬间脸色煞白,汗毛倒竖,刚刚因神锄带来的那点安全感荡然无存,一种比昨夜面对妖狼时更深的、源于未知的恐惧攫住了心脏。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有人指着村外通往山林的小路,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只见灰暗的天幕下,小路上飘来一片……“雾”?

不,那绝不是自然形成的雾气!

那是浓郁到化不开的、翻滚涌动的灰绿色浓“烟”!它如同有生命的活物,贴着地面,以一种不急不缓、却带着死亡韵律的速度,朝着青石镇的方向蔓延而来!浓烟所过之处,路边的野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腐败,化为粘稠的黑泥!几只躲在草丛里的野兔刚窜出来,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身体就像被泼了强酸一样迅速消融、腐烂,眨眼间只剩下一滩冒着气泡的污血和几根白骨!

“毒!是毒瘴!快跑啊!”有见识的老猎人惊恐尖叫。

恐慌如同瘟疫般炸开!村民们哭喊着,连滚带爬地想要逃离村口,逃回自己摇摇欲坠的家中。然而,那灰绿色的毒瘴蔓延速度看似不快,却诡异地封锁了所有方向,如同一个不断收紧的死亡口袋!

“神锄!神锄救命啊!”绝望之中,李老汉如同抓住了最后的稻草,猛地扑倒在简陋的祠堂前,对着那把锄头疯狂磕头,额头瞬间磕破,鲜血染红了地上的泥土。其他村民也如同溺水者看到了浮木,纷纷跟着跪倒,哭喊着向那静卧的锄头求救。

“求神锄显灵!”

“驱散毒瘴!”

“护佑我等性命!”

然而,那把锄头依旧静静地躺在石板上,锈迹斑斑,沾满泥污,对眼前迫近的死亡威胁和村民撕心裂肺的哀求,毫无反应。缭绕的香火青烟在阴冷的毒风中迅速扭曲、消散。

毒瘴的边缘,已经触及了村口最外围倒塌的篱笆。枯朽的木桩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出黑烟。那股令人作呕的腥甜腐败气息,浓郁得几乎令人窒息。

死亡,近在咫尺!

张猛搀扶着妻子,看着那翻滚而来的死亡浓烟,又看看祠堂里毫无动静的锄头,最后猛地扭头,死死盯住村西头那座茅屋,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绝望的、孤注一掷的光芒!

茅屋内。

凌逍正对着窗台上那几颗小石子出神。他拿起一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石子粗糙的表面。小土狗趴在他脚边,似乎也有些焦躁,耳朵不安地转动着,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噜声,时不时望向村口的方向。

村口那股混合着绝望、恐惧和疯狂祈愿的精神波动,如同烧开的沸水,剧烈地翻腾着,比之前纯粹膜拜时更加混乱和“粘稠”。那股阴冷、带着强烈恶念和腐蚀气息的毒瘴,自然也清晰地呈现在他的感知里。

“没完没了……”凌逍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认出了那毒瘴的本质——一种低劣的、糅合了怨魂戾气和污秽毒素的诅咒造物。手法粗陋,但用来对付凡人村落,效果拔群。源头,正是昨夜那个被他反噬重创的枯瘦影子。看来对方不仅没学乖,反而变本加厉了。

烦躁感再次升腾。这次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耐。像清理房间时刚扫掉一堆垃圾,转眼又爬进来一群蟑螂。他只想安静地看看石头,逗逗狗。

他屈指,准备像弹掉灰尘一样,将那逼近的毒瘴连同其源头一起抹掉。动作简单,念头纯粹。

然而,就在他指尖微动的刹那——

异变突生!

那把远在村口祠堂、被安置在石板上的破锄头,锄刃上那丝稳定内敛的奇异光泽,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闪烁起来!它吸收了一上午的香火愿力,虽然驳杂微弱,但在这一刻,村民那山呼海啸般、汇聚了所有求生意志的疯狂祈愿——“驱散毒瘴!护佑我等性命!”——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了那点被愿力强行“激活”的、懵懂而脆弱的残留意念!

嗡——!

一声只有凌逍能清晰“听见”的、充满了痛苦、混乱和……某种被强行赋予的“使命感”的尖锐鸣响,猛地从锄头内部爆发出来!

那把锄头,它……动了!

不是被外力拿起,而是它自身,那沾满泥污的锄刃,猛地从石板上“立”了起来!锈迹斑斑的锄身剧烈地颤抖着,发出高频的嗡鸣!锄刃边缘那丝光泽疯狂流转,不再是稳定内敛,而是透出一种混乱的、被愿力强行驱动的、不顾一切的“暴走”状态!

它像一头被强行套上犁头、鞭打着去耕地的老牛,又像一个被灌了烈酒、塞了刀枪推上战场的孩童!它“感知”到了那迫近的、带着恶念的毒瘴,也“接收”到了村民那几乎要撕裂灵魂的求生祈愿!它那点可怜的灵性,在庞大愿力和求生本能的冲击下,彻底失去了凌逍赋予的“稳定”指令,陷入了彻底的混乱和……“暴怒”!

它要“驱散”那毒瘴!它要“护佑”这些供奉它的人!这是它被强行赋予的“神职”!它要执行!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乱而狂暴的“力量”,从剧烈颤抖的锄头身上猛地爆发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