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瞧那骚包样儿,克夫相,倒显摆上了……”最后这声压得极低,带着淬毒般的嫉妒,不用看,也知道大概是从贾张氏说的。
隔壁院孙大妈,扯着嗓子,看似关切地高声问:“雁子啊,这大冷天的出去,没冻着吧?水生你也真是,也不知道多给人家姑娘裹件儿大衣!瞧把孩子冻的!”这话听着是关心,实则是在掂量王水生对张雁的重视程度,以及这重视能换来的实际好处,语气里的酸味几乎能溢出院子。
王水生仿佛根本没听出那弦外之音,或者说根本不屑理会。他把卸下来的网兜和新脸盆递给张雁,:“张姐,东西先拿回屋,暖和暖和去。”
张雁如蒙大赦,接过沉甸甸的东西,几乎是逃也似的低着头,往熟悉的94号院走去。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些目光,尤其是从贾家和易中海射出来的目光。
另一边,王水生并没立刻回94号院。
他支好自行车,就站在95号院当间,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掏出“大生产”烟卷,划火柴点上,慢悠悠地吸了一口。青白色的烟雾在寒冷干燥的空气中袅袅升起、散开。
他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95号大院。
贾家屋里,贾张氏眼睛瞪得溜圆,死鱼般的眼珠里全是贪婪和嫉妒,死死盯着刚才张雁消失的方向,嘴里不干不净地低声咒骂:“呸!不要脸的小骚蹄子!克死了男人,倒攀上高枝儿了!显摆什么?不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哄得那小王八蛋给她买这买那!破鞋!还有那王水生,钱多了烧的!给我们家东旭捐点医药费哭穷,给那破鞋倒舍得买金买银!老天爷怎么不打雷劈了他们!”她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枯瘦的手死死攥着窗框,仿佛那是王水生或张雁的脖子。
秦淮茹在一旁默默和着盆里刺嗓子的棒子面,眼皮耷拉着,没吭声,心里也是翻江倒海,酸水直冒。她自认模样身段不比张雁那闷葫芦差,还会来事儿,会卖惨,怎么王水生就对那个寡妇那么大方?手表、新脸盆、雪花膏……那得多少钱多少票啊!要是……要是这些钱票能给她家棒梗、小当买点肉吃,做件新衣裳……她心里酸得冒泡,同时又升起一股极度的不平衡。
后院,易中海家。一大妈,看向坐在桌边闷头抽旱烟的易中海,小声道:“当家的,你看这……王水生对张雁也太……这手笔是不是太大了点?影响太坏了!一个寡妇,手腕子上戴着一百多块的手表,这像什么话?”
易中海沉沉地吐出一口浓烟,烟雾笼罩着他晦暗不明的脸。他没说话,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王水生这小子,财富来得蹊跷,现在又如此高调地给一个寡妇置办这么扎眼的东西。
必须得想个办法,敲打敲打,或者……能不能从这件事里找到什么能拿捏王水生的把柄?比如生活作风?比如钱财来路?
前院阎埠贵也推着眼镜,看着王水生站在那抽烟的背影,心里的小算盘啪啪响:“这王水生,肯定还有更多好处……这手表脸盆不过是冰山一角。下次得想办法让他再多‘互助’点,起码得借几张票……”
而94号院里,则是另一番光景。
张雁把东西拿回来没多久,左邻右舍关系好的就闻讯围了过来。
田洪旗的媳妇田嫂拿着那新脸盆,里外看着,直夸:“哎呦,这盆子真厚实!瞧这瓷釉多光滑,这喜字,多吉利!看着就喜庆!雁子,好日子在后头呢!”她嗓门洪亮,透着真诚的替张雁高兴。
赵三爷背着手也踱步过来,他先瞅了一眼那堆东西,目光在那块手表上停顿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欣慰,
他看向一旁略显局促、脸颊绯红的张雁,温和地开口道:“水生是个知恩图报、有担当的好孩子。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雁子,你也别有太大负担,李强走得早,你不容易。现在能有人帮衬着,是好事。挺直腰杆,好好带着妞妞过日子,把日子过红火了,就是最好的回报了。”他的话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通透,稍稍安抚了张雁不安的心。
正说着,王水生抽完烟,一进94号院的门,小小的院落里的气氛更加热络起来。大家都笑着跟他打招呼,真心夸他大方,心眼好,念旧情。
“水生,够意思!”
“这下雁子日子可松快多了!”
“真是好样的!”
王水生脸上也带了点轻松的笑意,对赵三爷、田嫂等人点点头,然后目光落在站在屋门口、手指绞着衣角的张雁身上:“天冷,该买就买。买了就踏实用。日子还长着呢,慢慢都会好的。”
这话像是说给张雁听,也像是说给所有94号院的邻居听,带着一种承诺般的笃定。
然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仅一墙之隔的95号院那边投来的目光,绝不会因此变得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