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雁在一旁急得脸都红了,却又不好在柜台前拉扯。
等到王水生利落地付了钱和票,把那块沉甸甸、亮闪闪的手表戴在她手腕上时,她看着那秒针滴滴答答地走着,感觉手腕都在发烫,心里慌得厉害,又有一丝难以言说的、久违的被珍视的暖流划过。
“水生,这太……”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戴着吧,实用。”王水生语气平淡,仿佛只是买了棵白菜。
他又让售货员拿了一款男表,给自己也买了一块,同样利落地付钱戴上了。
离开手表柜台,张雁还时不时下意识地摩挲一下手腕上的新表,感觉周围好像有人在看自己,浑身不自在,却又忍不住偷偷瞟一眼。
接着是买布。布匹柜台人最多,女人们挤在一起,摸着、比划着各种布料。
王水生让张雁去挑,张雁看着那些鲜亮的的确良、厚实的劳动布、柔软的棉布,眼里有光,却犹豫不决,总觉得太贵、太扎眼。
王水生看得不耐烦,直接指着一种枣红色的呢料和一种印着小碎花的棉布对售货员说:“同志,这两种,各扯七尺。”他又看了看一种厚实的蓝色劳动布,“这个也来五尺。”他想着给张雁做件外套,给妞妞做身棉衣,再用劳动布给自己做条结实的裤子。
张雁在一旁看着布匹咔咔地被量好、剪下,心疼得直抽抽,却又无法否认心里的那点欢喜。
买了布,又去买鞋。
王水生给自己挑了双结实的老北京布鞋,又给张雁挑了双黑色带搭襻的偏襟布鞋,鞋口还镶着一圈柔软的毛边,看起来暖和又秀气。
张雁试穿的时候,脚趾在鞋里拘谨地蜷缩着,脸上却悄悄飞起两抹红晕。
最后,王水生拉着几乎快要麻木的张雁,走到了卖雪花膏、头油等化妆品的柜台。柜台里摆着蛤蜊油、万紫千红润肤脂、发蜡等,香气扑鼻。
“同志,拿两盒万紫千红,再拿一瓶头油。”王水生开口。
张雁这下真的慌了,使劲拽他袖子,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水生!买这个干啥!我又不用……让人笑话……”
“冬天皮肤裂口子,抹点油好。头发也梳亮堂点,精神。”王水生付了钱,把那个印着漂亮图案的小圆铁盒和一小瓶头油塞到张雁手里。
张雁握着那两样小东西,只觉得手心滚烫,低着头,耳朵尖都红透了。
她感觉自己像个第一次进城的土丫头,被王水生这不容分说的“阔绰”弄得手足无措,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窘迫、不安、感激,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她死死压下去的甜意,交织在一起。
回去的路上,两人手里都提满了东西。
王水生抱着孩子,神情自若。张雁跟在他身后,看着前方那个高大可靠的背影,手腕上的表滴答作响,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百货大楼里的喧嚣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冬天,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未来的日子,似乎也透进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而身边这个男人,用他那种近乎霸道的方式,悄无声息地,在她冰封的世界里,凿开了一个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