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爱你啊…从你抱着我…哄我睡觉那天起…我的命就是你的…” (声音低沉下去,充满病态的依恋)
“为什么…为什么爱一个人…会这么痛…痛到骨头都碎了…” (痛苦地呻吟)
“为什么…会让她…想杀了我…” (最后一句,如同泣血的控诉,充满了极致的困惑与绝望)
“康乃馨…枯了…全枯了…我的心…也枯死了…” (声音渐渐微弱,如同叹息)
“冤…我好冤啊…” (最终化作一声悠长、冰冷、充满不甘的低语)
地上,靠近床脚的位置,静静地躺着一朵早已脱水蜷缩、呈现出诡异黑褐色的**康乃馨干花。残破的花瓣边缘在昏黄跳跃的油灯光线下,竟折射出刀锋般的冷芒。
场景三、通幽之瞳·共鸣
齐风雅静静地站在门口,目光落在赵怀真身上,落在那朵枯死的康乃馨上。无需刻意施为,她那与生俱来的“通幽之瞳”便被这强烈的怨念与恐惧被动触发。无数破碎的画面、冰冷刺骨的情绪洪流,如同决堤的冰河,蛮横地冲入她的脑海,与刚才那场暴雨夜的噩梦瞬间重叠、印证、补全!
她“看”到:
三岁的牛潇,穿着洗得发白的小背心,在幼儿园午睡室角落抱着破旧的小熊无声哭泣,巨大的孤独感如同实质的黑洞。
少年牛潇在昏暗阁楼里,借着台灯的光,用铅笔疯狂描绘着同一个女人的侧脸,眼神炽热而病态,画纸堆积如山,揉皱的废纸上写满了扭曲的“莹莹”。
马莹莹在奢华的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手抖得几乎拿不稳口红。她猛地拉开抽屉最深处,里面藏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的行车记录仪。她像触碰烙铁般猛地缩回手,抓起桌上花瓶里一支鲜红的康乃馨,神经质地、一片片撕扯着花瓣,鲜红的花汁染红了她的指尖,如同未干的血迹,她的眼神空洞而绝望。
信息庞杂、混乱,充斥着牛潇一生偏执扭曲的爱恋、马莹莹长期压抑的恐惧与最终爆发的杀意,以及赵怀真被强行卷入的、灵魂深处的惊悸。齐风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晃,指尖的凉意更深了。
她缓步走到床边。赵怀真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恐惧和亡魂附体的混乱中,对她的靠近毫无反应,只是机械地重复着那些破碎的呓语。齐风雅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凝聚着一星几乎看不见的、清冷如月辉的光点,轻轻点在赵怀真剧烈颤抖、布满冷汗的眉心。
一股温和而坚定的暖流,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老人混乱惊惶的意识之海。赵怀真凸出的眼球微微转动了一下,喉咙里嗬嗬的抽气声渐渐平息,紧绷如弓弦的身体一点点软了下来,最终头一歪,沉沉睡去。只是那紧锁的眉头和苍白的脸色,昭示着方才经历的恐怖。
随着赵怀真的沉睡,一股冰冷、粘稠、充满了不甘与巨大困惑的怨气,如同挣脱束缚的墨色浓烟,猛地从他身体里逸散出来。在昏黄摇曳的油灯光晕和窗外暴雨的背景下,这股怨气在房间角落的空气里剧烈地翻涌、凝聚。
渐渐地,一个半透明的、年轻男子的轮廓清晰起来。
场景四、牛潇的怨魂。
他维持着死亡时的模样。湿透的白色t恤紧贴在年轻却已失去生机的躯体上,牛仔裤上沾满了泥泞和暗红的污迹。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苍白的额角,雨水混合着血水,沿着他英俊却毫无生气的脸庞轮廓不断滴落——那是灵魂的泪,幽暗无光。他茫然地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指尖还在滴落虚幻血珠的手,又茫然地环顾这间陌生的、充斥着老人气息的房间,最后,那空洞、痛苦、充满了无尽困惑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房间中央肃然而立的齐风雅。
“这…这是哪里?” 他的声音像是隔着厚重的毛玻璃传来,带着灵魂特有的空茫回响和挥之不去的湿冷雨意,“你…你就是他们说的…能通鬼神的人?” 他急切地上前一步,虚幻的身体毫无阻碍地穿过了旁边一张破旧的木凳,带起一阵阴冷的微风,“你…你真能告诉我?”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绝望的渴求,“莹莹老师…她为什么要杀我?!我只是爱她!从她把我抱在怀里哄我睡觉那天起,我就只爱她一个人!这有什么错?!情…情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爱她爱到骨头里,爱到愿意为她死,她却恨不得我死?!”
牛潇的怨魂激动起来,周身逸散的怨气如同黑色的火焰般翻涌升腾,让油灯本就微弱的光芒剧烈摇曳,房间内的阴影也随之扭曲舞动,如同群魔乱舞。他虚幻的手紧紧捂在心口的位置,那里,一朵同样虚幻、却散发着浓郁绝望死气的枯死康乃馨印记,幽幽地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齐风雅神色未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亘古不变的寒潭,仿佛能包容世间所有的疯狂与执念。她并未直接回答他歇斯底里的质问,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地上那朵真实的、黑褐色的康乃馨干花上。她的声音沉静如水,穿透怨魂的嘶吼和窗外的暴雨,清晰地响起:
“他死的时候,手里是不是紧紧攥着这样一朵花?新鲜的,刚摘下的?”
赵怀真虽在昏睡,但牛潇的怨魂却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他猛地瞪大那双空洞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齐风雅,虚幻的身体剧烈地波动起来:“您…您怎么知道?!那晚…那晚…我就躺在冰冷的雨里…手里…手里就死死抓着一把康乃馨!都被血…染红了!他说他冤!他说莹莹老师是故意的!他说他只是想知道…爱一个人…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下场!为什么会不得好死!”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怨气冲天!
齐风雅的目光越过崩溃的怨魂和昏睡的老人,投向门外无边无际的暴雨黑夜。那倾盆的雨声,此刻仿佛化作了牛潇不甘的、一遍遍的泣血诘问。
“情之一字,” 她低语,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痴缠可生暖,偏执便成劫。”
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那团因痛苦和愤怒而几乎要溃散的怨魂虚影。
“牛潇,” 她对着虚空,对着那弥漫的怨气,清晰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如同烙印,“栖心渡魂,不问冤仇,只解执念。”
她转身,月白色的衣袂在昏黄摇曳的油灯光晕中划出一道清冷而决绝的弧线,走向门外更深的黑暗。
“若真想明白‘情为何物’,便随我来。”
她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口,最后一句清冷的话语清晰地传来,如同判词,也如同邀约:
“今夜,不问生死,只问人心。入梦问心,溯本求源。”
沉重的木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油灯的光晕,也隔绝了西厢房内翻腾的怨气、昏睡的老人,以及那朵静静躺在地上、边缘锋利如刀的枯死康乃馨。
只有窗外倾盆的暴雨,依旧在无休无止地捶打着古老的青瓦,如同天地间一场永不落幕的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