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江南农奴乱(2 / 2)

字是徐升歪歪扭扭写的。

墨团里混着泪痕。

“升儿怕”三个字写得格外重。

最后一笔拖得老长。

“升儿想活,姑丈救我……”

他忽然想起李寄的身世。

徐霞客晚年与婢女所生。

满月那天就被徐家大房赶出府。

随母改嫁到李家,连“徐寄”这个名字都没留住。

前几日钱谦益还在东书房说。

“徐家乃江南文脉之宗,不可轻动”。

可在李寄眼里,徐家不过是个容不下亲生骨肉、只知盘剥农奴的空壳子。

“你想回去?”

郑森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

只有指尖的算珠在轻轻转动,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他知道李寄对徐家没什么情分。

可徐霞客的名声在江南士子心里分量太重。

若是不管徐升,那些本就非议他“海寇称王”的东林门生,定会借题发挥,说他“不敬文脉”。

李寄喉结滚动了一下。

目光望向殿外的廊柱。

那里还留着弘光朝的蟠龙残纹。

“不是为徐家。”

“是为我爹的名声,也为徐升。”

“那孩子才十三岁,信里说想上学,想算清自家的租子,是不是真该缴七成。”

他想起幼时的事。

生母抱着他在徐府门外跪了一夜。

秋风卷着雨丝,打湿了生母的粗布衫。

徐岳却在门内说,“婢生子不配姓徐”。

也想起生母临终前的模样。

把这截旧布条塞给他,气息微弱。

“你爹是好人,就是太犟,徐家容不下我们……”

郑森点点头。

将算珠放回腰间的布囊里。

算珠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他翻开案头的《江南士绅田亩账》。

泛黄的纸页上记录着田产:无锡徐家百亩、常熟钱家两百亩、江阴顾家一百五十亩……

每一笔田产旁都注着“免税”“免役”。

这些人的田产比南京商号的粮田加起来还多。

却从未缴过正经税。

反倒借着“宗族供养”的由头,把辽饷、剿饷、练饷全压在农奴身上。

“甘辉!”

郑森扬声。

声音里没有往日的果决,多了几分沉郁。

甘辉很快进来。

铁甲上还留着芜湖大捷时的刀痕。

甲缝里沾着的草屑还没清理干净。

腰间的刀柄被他攥得发亮。

“末将在。”

“带五百亲兵,送李大人去江阴。”

郑森指尖划过账册上“徐家田亩”四字。

指甲在纸页上留下一道浅痕。

“收拾徐家的后事。”

“查无锡商号粮船堵港的事。”

“士绅说‘农奴闹事’,到底是真乱,还是他们故意扣着粮船,逼农奴反。”

甘辉刚应了声“遵旨”。

殿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张家玉捧着奏疏闯进来。

奏疏上的字写得发颤。

他身上的杭绸长衫还是刚获释时商号给的。

领口留着诏狱里粗布囚衣磨出的毛边。

指节上的旧伤因为走得太急,又泛了红。

“吴王!江阴、湖州也乱了!”

张家玉的声音里带着急意,却强压着没拔高。

“农奴抢了士绅的粮仓,烧了两家布坊。”

“常熟商号递信说,士绅已经组了家丁抵抗,死了十几个农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