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彪抬起头,额上已是一片青紫,浑浊的老泪沿着深刻的皱纹蜿蜒流下:
“陛下!老臣斗胆,已行险策!
郭汜之妻,性妒而愚,老臣使人以重金、巧言惑之,言李傕欲夺郭汜兵权后,必将郭府妻妾尽数赐予麾下悍卒为婢!
其妻深惧,已暗中应允,今夜必在郭汜枕边……进言!”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是愧疚,也是孤注一掷的狠厉:
“明日……明日朝会,郭汜必至!
届时,万望陛下……不顾天颜,放声悲泣!
哀求郭汜……放我等君臣……东归洛阳!
祭拜……祭拜皇陵!
陛下!唯有示敌以弱,以孺子之情动其片刻之仁,或可……或可挣得一线生机!
此策阴毒,有损圣德,然国祚倾危至此,老臣……别无他法!
万死!万死啊!”
言罢,杨彪再次以头抢地,泣不成声。
见此,店内一部分大臣也是以头抢地,泣不成声。
“东归……洛阳……”
刘协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恐惧里,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火星,极其微弱,却顽强地摇曳着。
那不再是虚无的龙椅和冰冷的宫殿,而是记忆中模糊的、代表着某种遥远安稳的所在。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龙袍宽大的袖口,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被杨彪和部分大臣悲怆的哭声打破,又迅速被更沉重的绝望淹没。
其他老臣们依旧垂着头,既不应和,也不反对。
东归?谈何容易!
李傕会答应?
就算郭汜一时昏聩,这千里迢迢,沿途皆是虎狼,他们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如何走得回去?
这更像是一场绝望中的自我安慰,一个注定破碎的泡影。
然而,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绝望里,另一场无声的密谋,在未央宫某个幽暗的角落里酝酿着。
偏殿一隅,窗棂被厚厚的帷幔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一盏如豆的孤灯。
跳跃的火苗,在董承那张因长期压抑和紧张而显得格外阴沉刻板的脸上投下诡谲的阴影。
他面前,跪着两个心腹,一个是他的侄子董封,另一个是身材精悍、目光锐利的羽林郎左灵。
两人身上都带着夜行归来的寒气。
“将军,”
左灵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宫外西凉军调动频繁,李傕部曲已暗中包围了郭汜几处别宅!
火并就在这两日!
郭汜营中亦是厉兵秣马,只待号令!”
董承眼中寒光一闪,嘴角扯出一个冷酷的弧度:
“好!乱得好!他们斗得越狠,我们才越有缝隙可钻!”
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案几上敲击着,
“杨彪那老匹夫,果然走了郭汜婆娘的门路……哼,妇人之见,岂能成事?
不过是给郭汜一个发作的借口罢了。
我们,得有自己的筹码!”
他的目光转向董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