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志才猛地从怀中掏出一物,
沉重地砸在那幅宗谱图之上——赫然是染着黑褐色血迹的“地公将军张宝”金印!
“荀公!”
戏志才声音低沉如闷雷,
“下曲阳城头,张宝亲率死士反扑,此印之主,其刀锋距我主咽喉仅三寸!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流矢破空而至,撞偏刀锋!
此非天意,何解?此印,便是天命护佑的见证!
刘安东,便是炎汉天命所归之人!”
他身体前倾,盯着荀爽的脸,目光如两把匕首,刺入荀爽眼底:
“今日抉择,非嫁一女!
乃决一族之生死,定百年之气运!
顺天命,附真龙,则荀氏存续光大,名垂青史!
逆天命,守虚名,
则荀氏必为群狼分食,百年基业化为齑粉,清誉沦为笑谈!
党锢之痛,犹在眼前!
公……难道要荀氏再经历一次灭顶之灾吗?!”
密室中死寂,唯有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荀爽惨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
那染血的将军印,还有戏志才那双洞穿一切、燃烧着疯狂与理智的眼睛……
如同无数座大山,狠狠压在他的心头。
光武再世的宿命、家族覆灭的恐惧、乱世之后继续光耀门楣的诱惑……无数念头在脑中激烈厮杀。
终于,他干涩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哑叹息,整个人瘫软下去,
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允……婚。”
“谢过荀公,吾主会请朝中重臣前来纳彩,绝不辱没荀家名望。”
密室门开,风雪卷入。
戏志才青衫依旧,面色苍白却步履沉稳。
等候在外的荀府管家只见家主荀爽失魂落魄地坐在席上,面前摆着一方染血的金印。
风雪呼啸,戏志才立于廊下,嘴角勾起一丝疲惫却锋锐如刀的笑意。
刘复住处,戏志才汇报:
“主公,荀爽处已经说好,只如今还需要一块儿正经敲门砖。”
“哦,砖在何处?”
刘复听到戏志才回答已经说好,不由面上一喜,
及听到还需一块儿敲门砖时,不由疑惑,遂开口询问。
“卢植卢子干!”
戏志才拿出一张名刺。
洛阳卢府。
书斋清寒。
卢植望着窗外大雪,听完戏志才恳请,
指尖在案上那份注疏与古籍残本上摩挲良久,又摩挲案上一枚古玉。
再看那份详尽的《广宗降卒安置疏》:
记录刘复如何将数十万黄巾部众编户齐民,
分发缴获的豪强田地、农具、种子,并计划使其中一部分成为青州屯田户的具体方案和名册。
另有一份刘复亲笔信,言辞极其恭谨,以弟子礼自居。
信中不提婚娶,只言:
“广宗一役,亲闻先生忠义磊落,复虽鄙陋,心向往之。
破城之日,于张角伪宫废墟中得此玉,温润含章,有君子之风。
窃思此物沾染妖氛,唯先生浩然正气可涤之,敢请先生纳之,亦使此玉得归明主。”
长叹一声:
“志才啊,你为主公,可谓呕心沥血。
然此媒……难!难如登天!”
他眼中尽是忧虑,
“荀氏清贵,门生故吏遍天下。
刘复虽有平乱之功,位列侯爵,然出身寒微,
更遑论采娘才名冠绝颍川,多少世家翘首!
老夫此去,恐自取其辱,更累及你家主公清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