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河镇漕运司正堂,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烛火摇曳,将众人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射在冰冷的地砖和森严的堂壁上。
赵金水被两名衙役死死按着,跪在堂下中央。
一名书吏正将蘸饱了朱砂的毛笔递向他
他的指尖距离那决定命运的印泥,仅剩寸许。
就在此时——
“圣——旨——到——!”
一声悠长、尖利却极具穿透力的唱喝,如同九天惊雷,猛地炸响在公堂之外。
邢司业瞳孔骤然收缩,没有任何犹豫,立即从主位霍然起身,面色肃穆,率先面向大门方向,一撩官袍前襟,屈膝便拜:“臣,邢司业,接旨!”
声音沉稳,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堂上所有衙役、书吏,连同凌析、沈漪、岳辰等人,无一敢怠慢,齐刷刷跪倒一片,垂首屏息。
连那按住赵金水的衙役也松了力道,随众跪下。
整个公堂,刹那间鸦雀无声,只剩下烛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赵金水先是一愣,随即,那双原本死灰般的眼睛,如同将溺之人看到了浮木,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
他挣扎着扭过头,望向门口,脸上交织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一种近乎癫狂的期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涕泪瞬间纵横,若非被衙役按着,几乎要瘫软下去。
只见大堂门口,光影交错处,一位身着深紫色高级宦官服色、面白无须、神情肃穆的传旨太监,双手高捧一卷明黄绫锦圣旨,步履沉稳地迈入公堂。
其身后,紧跟着一个面带矜持冷笑、眼神中透着一丝得意的青色蟒袍太监,再后面则是一队盔甲鲜明、手持长戟的宫廷侍卫,仪仗森严,瞬间将公堂的肃杀之气提升到了另一个等级。
那卷轴上绣着的五爪金龙,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传旨太监站定,目光扫过跪伏的众人,缓缓展开圣旨,用洪亮的声音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临河漕运一案,波澜迭起,牵涉甚广,乃至关乎天潢清誉,深骇朕心。漕运乃国之大脉,皇子乃朕之骨肉,二者皆不容有失。为昭公允,以正视听,特旨:此案一应人犯、卷宗、证物,即日起移交宗正寺,会同三法司,联合审理。钦差邢司业,当恪尽职守,将本案详情悉数移交,不得延误,不得隐匿,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堂下众人齐声山呼。
圣旨宣读完毕,那无形的、代表至高皇权的压力,如同万丈冰川,轰然压在整个公堂之上,几乎令人窒息。
移交宗正寺?这意味着案件将脱离邢司业的掌控,进入一个充满不确定性和更高层级权力博弈的领域。
那青色蟒袍的宦官待传旨太监合上圣旨,立刻上前一步,脸上那抹矜持的冷笑化为毫不掩饰的倨傲。
他对着刚刚起身的邢司业略一拱手,语气带着施舍般的意味:“邢侍郎,皇上的旨意,您可听真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