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析看向的方向，地势渐低，林木掩映间，似乎有微弱的水光闪烁。
“官道不能走，村子底细不明，但水，总是要流的。”她喃喃道，像是说给赵金水听，又像是自言自语，“临河镇是漕运枢纽，运河支流四通八达。顺着水走，就算绕远，总能摸回去，也比在陆地上当活靶子强。”
她心里飞快盘算：走水路，痕迹容易掩盖，对方未必想得到他们敢拖着半条命下水。
就算遇到盘查，漕河上船只往来繁杂，也比陆上官道容易蒙混。
关键是，得先找到能下河的地方，弄到条船，哪怕是条破舢板。
“走，”凌析下了决心，拽着赵金水转向水光隐约的方向，“我们先往河边摸。找到船，就有办法。”
赵金水一听要下水，脸更白了：“水、水路？凌都尉，下官……下官不通水性啊！这、这万一……”
“……你一个漕运官员，不通水性？！”凌析打断他，深呼吸。
“万一淹死了，也比被黑衣人抓回去剁了强！”
她眼神里的坚决让赵金水把后半句哀嚎咽了回去。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凌都尉看着散漫，关键时刻心狠主意正，自己除了跟着，没第二条路。
凌析强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选择了一条沿着溪谷向下、植被更茂密难行的路线。
每一步都踩在松软的腐殖土和滑腻的石头上，伤口被牵扯得阵阵抽痛。
赵金水更是连滚带爬，但求生的本能让他死死跟着，不敢落下。
凌析拖着几乎散架的赵金水，沿着陡峭的河岸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下挪。
好不容易拨开最后一片挡路的芦苇，眼前豁然开朗，但她的心却沉了下去。
这根本不是什么平缓的河滩，而是一段近乎垂直的土黄色崖壁，河水在下方几丈深处湍急地流淌，撞击着岸壁，发出沉闷的轰响。
别说船了，连个能下脚的地方都难找。
“完……完了……”赵金水瘫坐在泥地里，望着脚下汹涌的河水，面如死灰，“天要亡我啊……”
凌析也皱紧了眉头，手臂的伤口因为刚才的攀爬又开始渗血，一阵阵抽痛。
水路计划眼看就要搁浅。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悠长的号角声从上游传来，打破了河面的寂静。
凌析猛地抬头，循声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运河上游，一支浩浩荡荡的官船队伍正顺流而下。
为首是一艘高大的楼船，船身吃水颇深，雕梁画栋，气势非凡。
楼船两侧，各有数艘体型稍小但更显矫健的快船护卫，船头架着弩机，甲板上士卒持戈肃立，衣甲鲜明。
再往后，是连绵不绝的漕船，帆樯如林，几乎望不到头。
整个船队秩序井然，破开水面，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官家威仪，缓缓驶来。
船队中央那艘高大的楼船上，一面玄底金边、绣着狰狞獬豸神兽的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旁边还有代表钦差身份的黄色龙纹节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