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漪已经蹲下身,她的勘查更为精细。
她用镊子从干草中夹起几根不属于此地的、质地较好的棉线纤维,又在木柱旁发现了一小片被刮擦下来的、带着青灰色颜料的碎木屑。
最关键的是,在靠窗的墙角,她找到了几粒嵌在砖缝里的、与之前标记同源的青灰色盐晶。
“凌都尉在此停留过,并且成功藏匿并使用了盐粒。”沈漪冷静地判断,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快看!村头有车辙印!”这时,另一名衙役在村落入口方向高声喊道。
众人立刻赶向村头。
果然,在杂草丛生的泥地上,清晰地印着一道新鲜的马蹄印和深深的车辙印,从村落深处延伸出来,径直通往通向西北方向的那条荒僻小径。
车辙旁还有几处凌乱的脚印,其中一组脚印旁,伴有一道断续的、像是被重物拖拽过的划痕。
“他们弄到了马车!从这里驾车跑了!”岳辰蹲下仔细查看车辙,语气中带着一丝振奋,“看这拖痕……赵金水那废物怕是被人架上车的!凌析这小子有本事!”
沈漪的眉头却微微蹙起。
她沿着车辙走了几步,仔细观察着小径入口处的痕迹。
除了凌析他们留下的车辙和脚印,在更靠近小径中央的位置,覆盖在原有车辙之上,有另一组更深、更杂乱、蹄铁印记规整清晰的车辙和众多马蹄印。
这组痕迹更新,指向同一个方向。
那是比荒村还要靠西北的,与城镇相反的方向。
“不对,”沈漪沉吟道,指向那组新的痕迹,“凌都尉他们驾车离开后,有另一支队伍紧随其后,或者……在前方拦截了他们。你看这新的车马印,装备制式,人数不少。”
“他们很可能……被这支队伍追上了。”
“另一支队伍?!”岳辰瞳孔一缩,一把抢过地图,“西北方?妈的!难道是那帮黑衣人的同伙?追上去灭口?!”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心头一沉。
如果凌析他们好不容易驾车逃脱,又被另一伙身份不明、装备精良的人马追上,后果不堪设想!
“搜!看看有没有打斗痕迹!”岳辰怒吼道。
然而,除了指向西北方的车辙和马蹄印,他们并未发现明显的搏斗迹象。
夕阳彻底沉入山脊,暮色笼罩下来,荒村更显阴森诡秘。
另一边,凌析驾着马车在深沉夜色中,断断续续地奔逃了近一夜一天。
凌析不敢走官道,专挑偏僻难行的小路和废弃的驿道。
途中几次遇到岔路或疑似有埋伏的地形,她都不得不冒险停下,仔细辨认痕迹或绕行,这使得逃亡并非一路疾驰,而是蜈蚣似的四处兜圈子。
每当停下,赵金水就瘫在车厢状如同死狗,凌析只能神经紧绷,耳听八方,生怕追兵突然出现。
途中二人只喝了点溪水,都没敢长时间停留。
那匹老马早已力竭,口吐白沫,速度越来越慢。
车厢的颠簸也愈发剧烈,连接车轴和车厢的绳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车轮也开始了不正常的晃动。
次日午后,当马车挣扎着冲上一段布满碎石的陡坡时,最后的崩溃终于来临。
先是拉车的老马发出一声悲鸣,前腿一软,跪倒在地,任凭凌析如何呵斥鞭打,都再也站不起来了,只有肚皮剧烈地起伏着,眼神涣散。
几乎在同一时间,“咔嚓”一声刺耳的巨响,左侧的车轮再也承受不住,轴断裂,整个车轮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