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辰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看清是她,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哈欠:“哦,小凌子啊……这么早?你咋来了?”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听得凌析牙酸。
“给您和沈主事送点早饭,熬了一宿,辛苦了。”凌析提起食盒,里面是刚出锅的灌汤包和糯米鸡,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勾得那几个装睡的账房喉咙里直咽口水。
“沈主事呢?”
话音刚落,旁边小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沈漪走了出来,月白襦裙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除了脸色比平时更白一点,完全看不出熬了通宵的痕迹。
凌析笑得露出八颗大牙招呼:“沈主事早,快来吃点东西!”
岳辰闻到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也凑过来,抓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烫得直吸溜嘴,含糊地问:“你那边……捣鼓出啥名堂没?”
凌析没急着回答,先转向那几个强打精神、咽着口水眼巴巴瞅着包子的漕运司账房,和气地说:“几位师傅辛苦一夜,都过来用些早点吧。”
“吃完便先回去歇息,赵大人已安排了人手来接替,稍后就到。”
那几个账房如蒙大赦,连声道谢,也顾不上客气,每人抓了两个包子,千恩万谢地、脚步虚浮地溜了,活像后面有狗撵。
搞定,清场完毕。
凌析心里比了个耶,这才敛了笑容,看向岳辰和沈漪。
“岳指挥,沈主事,”她压低了些声音,“我那边……确实有点发现。”
炭盆里的新炭“噼啪”一声爆出火星,映照着三人骤然严肃起来的面容。
凌析深吸一口气,将昨夜通宵的发现和盘托出:“岳指挥,沈主事,那包从船头儿身上搜出的私盐,我仔细验过了。”她顿了顿,声音低沉却清晰,“问题不在毒,而在盐本身。这根本不是官盐,甚至不是寻常海盐或井盐,而是……品质极劣的矿盐!”
“矿盐?”岳辰浓眉紧锁,有些不解,“矿盐怎么了?不也是盐吗?”
“大有不同。”凌析摇头,神色凝重,“官盐定额,皆是上等海盐或池盐,色泽雪白,杂质少。而此盐色泽青灰,颗粒粗粝不堪,我验出其中含有大量难以入口的矿物杂质……”
尤其是铅、汞这些重金属的硫化物残留……
凌析顿了顿,咽下上边那一句他们听不懂的,继续道:“若长期食用,足以缓慢中毒,损伤脏腑!”
沈漪的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冷静地接话:“若真如此,那漕运司账目上的蹊跷,便说得通了。”
她抬眼看向二人:“我昨夜核对,发现近半年来,有几批标注为‘上等淮盐’的入库记录,其采购价却异常低廉,近乎市价的一半。且对应的押运、损耗记录简略模糊,多有涂改痕迹。”
“当时只觉有弊,如今看来,怕是有人以这等不堪食用的劣质矿盐,冒充官盐中饱私囊!”
凌析瞬间明白了沈漪的意思。
价低、记录乱,原来根子在这儿!
以次充好,谋财害命!
这已不是简单的沉船事故或走私案,而是牵扯到漕运系统内部、可能危及无数百姓健康的重大贪腐重案!
“他娘的!”岳辰猛地一拍大腿,怒火中烧,“用这种毒盐冒充官盐?这是要钱不要命啊!怪不得账目做得跟鬼画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