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书房外院,雨水冲刷后的清冷气息混合着未散尽的铁锈味,气氛依旧压抑。
差役们守在四周,苏万贯的尸身已被白布暂时覆盖。
凌析绕着院落缓缓踱步,目光扫视着每一寸湿漉漉的青石板和墙根角落。
苏福垂手跟在她身后半步,大气不敢出。
“苏管家,”凌析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聊家常,“苏老爷与老夫人平日感情如何?”
苏福愣了一下,没想到会问这个,忙回道:“回官爷,老爷和老夫人相敬如宾。”
“老夫人身子弱,常年静养,只得别苑而居。”
“老爷虽……虽性子急了些,说话有时冲些,但心里是极看重老夫人的,吃穿用度从未短缺,也常吩咐我等仔细伺候。”
凌析点点头,看似随意地继续问:“听闻此次苏小姐回府,苏老爷态度已见软化,确有此事?”
苏福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既有欣慰又有苦涩:“回官爷,确是如此。”
“老爷他就是嘴硬心软,私下里没少问起小姐过得如何,听闻姑爷……呃,柳相公此次秋闱又未中,还闷坐了半天……”
“昨儿个,老爷还吩咐厨房加了菜,还让老奴去库房取了些滋补药材,说给小姐补补身子,瞧着她清减了不少……”他叹了口气,“血脉连心,老爷终究是疼女儿的。”
凌析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苏福:“既如此,老爷为何当初极力反对苏小姐与柳相公的婚事?当真是……嫌贫爱富?”
苏福闻言,脸上现出明显的犹豫和挣扎。
他搓了搓手,压低声音道:“凌都尉明鉴,老爷他白手起家,看人看事最是犀利。他……他倒不全然是嫌柳相公贫寒……”他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一咬牙,“老爷私下曾对老奴说过,他、他是觉得柳相公此人,心术或许不正!”
“哦?”凌析眉梢微挑,“此话怎讲?”
“老爷说……”苏福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人听见,“若真是人品端方的正人君子,知晓门第悬殊,便不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更不该……更不该与闺阁女儿私相授受,引得小姐与家中反目!”
“即便小姐倾心于他,他也该为小姐名节前程着想,婉拒才是道理!可那柳相公……”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凌析若有所思。
这苏万贯不愧是老江湖,看人的角度确实刁钻。
她也看着那柳文轩怪别扭的。
“府中夜间可有人巡夜守更?”这个暂且放下,凌析换了个话题问道。
“有的有的,”苏福连忙点头,“平日都有安排健仆巡夜。只是只是昨夜雨势太大,老爷仁厚,念及下人辛苦,每逢大雨便特许守夜人只在各处门房值守,无需冒雨巡行全院。至于值守的人……”
“唉,不怕您笑话,下人也是人,偶尔也确实有偷懒打盹的,我们也不好过分苛责……”他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清楚——昨夜大雨,巡防形同虚设,漏洞很大。
凌析点点头,这解释合情合理。
她目光再次扫过现场,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苏管家,如今这现场,凶器是苏小姐房中的绣剪,苏老爷手中攥着的是疑似苏小姐的衣料,绣楼里还发现了疑似苏小姐笔迹的‘认罪书’……诸多痕迹,似乎都指向了苏小姐。”
“依你之见,此事当真会是苏小姐所为吗?”
苏福闻言猛地抬起头,急声辩驳:“绝无可能!凌都尉明鉴!小姐她……她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