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只有两样：一碟缺油少盐、几乎只是水煮的白菜炖豆腐，豆腐还有些碎；另一碟是腌得齁咸的萝卜干，用来下饭。
谢前看着眼前的饭菜，苦着脸小声抱怨：“这……这还不如咱们衙门饭食房的伙食呢……”
凌析没有回声，只是默默吃着。
豆腐煮得火候过了，白菜有些发黄，米饭硌牙。
她尝得出来，这并非厨子不用心，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突然多了这么多张嘴，仓促之间，寺里恐怕也拿不出更好的食材了。
更何况，出了这么大的事，人心惶惶，那位能做一手精致素斋的大师傅，只怕也无心好好做饭了。
她想起那日令人惊艳的素烧鹅和翡翠如意卷，再看看眼前这清汤寡水的饭菜，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寺中遭此变故，人心浮动，能有一餐安食已属不易。味道如何，倒是其次了。”
这顿饭，吃得格外沉默和压抑。
斋堂里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以及窗外呼啸而过的夜风，预示着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寺内虽腾出了几间僧寮和客院，但骤然涌入大批刑部与监察卫的人马，房间远远不够分配。
最终，身份较高的几位官员被安排进了有限的单间。
其余人等，则被分散安置在几处较大的殿阁廊下或相对干燥的庭院空地上，打地铺过夜。
此刻虽仍是夏末，但山寺夜凉，晚风带着寒意。
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泥土以及众多男子挤在一处的汗味和皮革装备的气息。
凌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主动表示自己可以在偏殿外的廊下角落打地铺。
岳辰还好心劝她：“小凌子，你身子骨没我壮实，要不挤屋里去？”
凌析只是摇摇头，语气平淡却带着坚持：“此处甚好，清净些。”
她宁愿忍受夜露风寒，也绝不愿与一群大男人挤在密闭狭小的房间里好吧！
会不会暴露且不说，她前世就知道这些大男人的睡相有多差了！
她寻了一处相对僻静、靠柱子阴影的角落，铺开简陋的铺盖，和衣躺下，将佩刀放在触手可及之处。
然而，入睡对她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
一方面，是她内心深处影七姐姐从未放松的死士本能。
在这种陌生且充满潜在危险的环境下，她的每一根神经下意识绷紧，敏锐地捕捉着周遭的一切动静：
远处监察卫岗哨规律的脚步声、夜风吹过屋檐的呜咽、甚至是不知名小虫的窸窣鸣叫……任何一丝异响都足以让她瞬间清醒。
另一方面，则是现实环境的极度糟糕。
周围横七竖八躺满了疲惫不堪的刑部差役和寺中协助的杂役。
不过片刻，各种鼾声便如同交响乐般此起彼伏，有的如闷雷滚滚，有的如拉破风箱，还有节奏诡异的哨音。
其间夹杂着模糊的梦呓、无意识的磨牙声，以及……某些难以避免的、在寂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的浊气排放之声。
凌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