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紧张和兴奋,让自己显得镇定自然,仿佛真是随上官出来见世面的普通下属。
她可是咬着牙听从了邢司业的“命令”,忍痛花了五两雪花银——足足她半年多的房租钱!——才置办了这一身新行头。
一件月白色、绣着疏落青竹叶的杭绸直裰,一条象牙色的细棉布束腰,脚下是一双崭新的青缎面薄底快靴。
头发也用一根素银簪束得整整齐齐,额前不留碎发。
这一身打扮,衬得她身形越发挺拔,面容清秀,倒真有几分清雅文弱的书生模样,只是眉宇间仍是那股挥之不去的英气和锐利。
她站定后,下意识地看向邢司业,眼神里带着点询问的意味。
您看这身还行吗?可花了我老鼻子钱了!
邢司业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从头发丝看到靴子尖,最后几不可查地微微颔首,淡淡评价了两个字:“尚可。”
凌析:“……”五两银子啊!就换来个尚可!你们有钱了不起啊!!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侯府的大门。
门前早已车水马龙,冠盖云集。宾客们个个锦衣华服,珠环翠绕,笑语寒暄之声不绝于耳。
负责迎客的侯府大管家带着十几名伶俐的小厮,脸上堆着熟练而热情洋溢的笑容,不断作揖打千,迎候宾客。
见到邢司业,那管家显然认得这位虽不常走动但位高权重的刑部侍郎,脸上的笑容立刻又热络殷勤了三分,快步迎上,老远就拱手:“哎哟!邢大人!您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侯爷知晓定然欢喜!快请快请!”
邢司业亦拱手回礼,语气依旧平淡,却也不会失了礼数:“管家言重了。侯爷盛情相邀,又是贵妃娘娘华诞,本官岂有不来之理?恭喜侯爷,恭喜娘娘。”
管家笑容满面,连声道:“同喜同喜!邢大人您太客气了!”他目光顺势落到邢司业身后的凌析身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探究,“这位大人器宇不凡,不知是……?”
邢司业语气平常:“哦,这位是凌都尉。带他出来见见世面,学着些应对进退的规矩。”
管家立刻对凌析拱手,笑容不变,话语圆滑得像抹了油:“原来是凌都尉!失敬失敬!真是少年英才,一表人才!一看便知是邢大人精心栽培的左膀右臂!”
“快请进,宴席即将开始,侯爷若是知道邢大人带了如此青年才俊来,定然格外高兴!”
凌析忙拱手躬身回礼,姿态放得较低,语气谦逊:“管家谬赞了。晚辈愚钝,今日随邢大人前来学习,开开眼界,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大小是个成年人了,社交礼仪还是懂的,人捧人高嘛。
“凌都尉太谦逊了!您里面请!”管家侧身,热情地引他们入内。
侯府的庭院极大,处处张灯结彩,亮如白昼。
琉璃灯、珊瑚树、一人高的瓷瓶、叫不出名字的珍奇花卉随处可见。
假山层叠,流水潺潺,回廊曲折通幽,极尽奢华之能事。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而奢靡的香气,是名贵香料、醇酒、珍馐和百花清甜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甜腻得几乎让人头晕。
宾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言笑晏晏,一派盛世繁华、歌舞升平的景象。
凌析看了一路,内心默默:有钱就是了不起哈……
邢司业显然对此类场合司空见惯,应对自如。
他与几位相熟的官员碰面,简单寒暄了几句。
凌析则谨记自己的“本分”和邢司业的警告,始终落后邢司业半步,努力扮演一个沉默而低调、带着些许拘谨和好奇的年轻随从角色。
但她的眼睛却贼得很,利用一切机会,不引人注意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建筑布局、路径走向、人群分布……
这可是出事之后逃命的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