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拉磨(1 / 2)

宋师傅那份详尽的验尸格目和凌析整理的案情简报,在刑部内部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鬼新娘索命案”的风声,不知被何人刻意渲染、扭曲,如同瘟疫般在京畿附近的村镇迅速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李家村那‘鬼新娘’,怨气冲天,刑部的人去验尸,结果又死了一个管家!邪门啊……”

“刑部的人惹怒了邪祟,这是要遭报应的!”

“什么验尸?我看是刑部无能,连个‘鬼祟’都不明白,还惹得怨气外泄!”

“就是,听说那女的本来就不干净,跟管家偷情,死了活该!刑部瞎折腾什么?”

“刑部这些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连这种‘脏事’都管?不怕污了官家的名声?!”

……

这些流言,越传越离谱,越传越恶毒。更有甚者,将矛头隐隐指向了“办事不力”、“纵容下属”的邢司业。

一时间,刑部衙门内外风声鹤唳。

前来办事的地方官吏,眼神里都带着探究和疏离。连街口卖包子的王老汉,看到穿着刑部服色的人,都下意识地把蒸笼盖紧了点,仿佛怕沾上“晦气”。

这股汹涌的暗流,最终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压力,狠狠砸在了刑部尚书的案头。

尚书房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刑部尚书杨大人,一个年过五旬、保养得宜、但眉宇间带着常年案牍劳形的疲惫和威严的老者,此刻正端坐在紫檀木书案后,脸色阴沉地看着手中的几份密报和民间舆情汇总。

邢司业垂手肃立在下首,身姿依旧挺拔如松,面容冷峻如常,仿佛外界那些滔天巨浪与他毫无关系。

“邢侍郎,”杨尚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沉甸甸的官威,“李家村那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小小的无名女尸案,怎么闹得满城风雨?京畿震动,人心惶惶,连御史台都递了折子,说我们刑部行事乖张,惊扰地方,有损朝廷体面……”

他将手中的密报重重拍在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一个失了身、不洁的女子,死了便死了,地方上按‘邪祟’处置,沉塘了事,平息民怨,有何不妥?”

“你们倒好,大张旗鼓地去查,又是捞尸,又是验尸,还带回一个管家的尸体?现在好了,‘鬼新娘索命’,‘刑部惹怒邪祟’,流言四起,民怨沸腾,你们这是查案还是添乱?”

杨尚书越说越气,花白的胡子都在微微颤抖:“无名尸首,直接处理了便是,何必节外生枝?”

“临近年关,为了一个不清不白的女子,闹得整个京畿不得安宁,值得吗?刑部的职责是维护法纪,安定民心,不是让你们去捅马蜂窝,惹得怨声载道!”

邢司业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直到杨尚书话音落下,他才微微躬身,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下官知错。此案确有处置不当之处,惊扰地方,有负大人所托。”

他认错认得干脆利落,毫无辩解之意。

杨尚书见他态度恭顺,气稍微消了些,但语气依旧严厉:“知错就好。此案到此为止,那两具尸体,尽快处理掉,安抚李家村和刘家村,给点抚恤银子,让他们闭嘴。对外就说……就说是意外落水,邪祟之说纯属无稽之谈,尽快平息事态,明白吗?”

“是,大人。”邢司业再次躬身应道。

杨尚书挥挥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去吧,好好想想,别再给刑部惹麻烦了!”

邢司业默默行礼,转身,步履沉稳地退出了尚书房。厚重的房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上,隔绝了里面压抑的空气。

他沿着长长的、光线昏暗的廊道,一步一步往回走。深青色的官袍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深沉冷硬。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紧抿的薄唇,和袖中微微握紧的拳头,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回到物验房所在的小院时,天色已经擦黑。

院子里点着风灯,昏黄的光晕下,凌析、宋师傅和谢前三人正围坐在石桌旁,脸色都不太好看。

显然,外面的风言风语和上头的压力,他们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