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物验房的仵作房里,灯火通明。
两盏油灯挂在墙上,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着角落的阴影,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混合着草药味也压不住的浓重尸臭。
冰冷的验尸台上,并排躺着两具盖着粗麻布的尸体——左边是穿着大红嫁衣、身形浮肿的刘莺儿,右边是裹着寿衣、脸色青灰的赵贵。
凌析站在靠门的位置,已经换上了那身青色的胥吏制服,外面套着粗布围裙,袖口挽起,脸上严严实实地捂着自制的厚棉布口罩。
她手里拿着纸笔,腰杆挺得笔直,眼神专注,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痕检是她的专长,但验尸,尤其是这种需要解剖、检验内脏的精细活,还得靠经验丰富的老仵作宋师傅。
她的职责是辅助、记录、观察,以及……从痕迹的角度提供思路。
谢前也在一旁,拿着另一份记录簿,神情严肃。
宋怀仁站在两张验尸台中间,浑浊的老眼此刻锐利如鹰。
他慢条斯理地戴上他那副洗得发白、带着常年药渍的皮手套,动作沉稳而专业。
他先走到刘莺儿的尸体旁,对着凌析和谢前微微颔首:“开始吧。凌胥吏,仔细记录。”
“是,宋师傅。”凌析应声,炭笔的笔尖悬在纸上——这是她自己用木条烧出来的。没办法,她又不会写毛笔字,即便有原身的记忆不至于是睁眼瞎,但还是硬笔方便点。
“体表无明显致命外伤,捆绑勒痕为死后形成。”宋师傅的声音平静无波,“口鼻蕈样泡沫形态异常,色泽偏灰,质地粘稠,非典型溺死泡沫。”
他拿起一把小巧锋利的银刀,刀锋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寒光。凌析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她知道,关键的部分来了。
宋师傅的手稳得惊人。他熟练地切开刘莺儿的咽喉、气管,动作精准而迅速。他凑近切口,仔细嗅闻,又用小银勺刮取了一些粘液样本。
“咽喉、气管黏膜充血肿胀,有细微灼伤点……有苦杏仁味残留。”宋师傅眉头微蹙,语气凝重,“胃内容物……量少,呈糜烂状,有刺激性气味……黏膜同样有灼伤迹象……”
他一边操作,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凌小子之前说的没错,溺死之人,水入肺腑,气管内多泡沫,胃内或有少量溺液。但此女……气管内泡沫稀少,胃内容物灼伤糜烂,这更像是强刺激性毒物入体所致!结合符纸上疑似砒霜残留,以及口鼻黏膜灼伤痕迹,初步推断,死者生前曾摄入剧毒物质!的确是毒发在前,沉塘在后!”
凌析飞快地记录着,心脏砰砰直跳。
果然!和她之前的推测吻合!刘莺儿是被毒死的,沉塘只是伪装!
宋师傅的动作没有停。他继续向下探查,检查腹腔脏器。当他检查到盆腔时,动作微微一顿。
片刻后,他抬起头,看向凌析和谢前,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声音低沉而清晰:“死者……牝户完好,无破损……乃处子之身。”
处子之身?!
谢前惊得张大了嘴,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处……处子?宋师傅,您……您没看错吧?”
宋师傅面色凝重,缓缓摇头:“老夫干这行三十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死者确系处子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