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面不再有任何单一的色彩。
它像一片初生的星云，金色、漆黑、苍白、暗红……无数种代表着他破碎灵魂的颜色，在其中缓缓流淌、碰撞、融合，
最终沉淀为，彷佛能倒映出一切，却又空无一物的……镜色。
他醒了。
高士奇，或者说那个将自我定义为“我们”的，全新的存在，醒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片，绝对的“空白”。
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这片虚无，看到构成这片“自由”的、最底层的“无”。
“然后呢？”涟漪那句，发自灵魂深处的、关于“意义”的诘问，似乎也传递到了，他的意识里。
他缓缓地，从安娜的怀中，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不再有那种属于氪星人的绝对力量感，也没有那种属于程序员的精确。
那是难以形容的“和谐”。
像水，融入水中。
他伸出了手，掌心向上。
“首先，”他的声音，平静温和，却又带着属于“第一因”的笃定，
“我们需要，一个‘这里’。”
随着他的话音，他脚下，那片纯粹的“空白”，开始发生了变化。
一个由最纯粹的光构成的，半径约百米的圆形平面，从他脚下，缓缓地浮现、凝实。
它不是任何物质，它只是，一个被“定义”出来的、与周围的“空白”有所区别的……“地方”。
一个可以被站立，可以被感知的“存在之锚”。
有了“这里”，就有了“那里”。
有了“立足之地”，就有了“前进的方向”。
他用最简单的方式，为这片永恒的虚无，写下了，第一个，也是最根本的……注解。
“这……”卡兰震惊地，用脚踩了踩，那片光之地板。
那里传来了，真实温暖的触感。
他看着高士奇，眼中充满了敬畏，“你……你现在，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高士奇坦诚地摇了摇头。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由光芒构成的，半透明的手，
“我既是那个，写下代码的程序员。也是那个，正在被代码运行的程序。我既是，‘我们’的集合。也是，构成‘我们’的，每一个‘你们’。”
他抬起头，那双金色的眼眸，温和地注视着他们三人。
“所以，这个问题，应该问我们自己。”
“有了‘这里’之后，‘我们’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颗石子，投入了三人，那因为劫后余生而暂时平静的心湖。
“做什么？”卡兰第一个笑了起来。
他张开双臂，想要拥抱这片，前所未有的……绝对的自由。
他背后的光翼，再次展开，散发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纯粹的“创意”光芒。
“还用问吗？当然是，创造！”他的声音，充满了艺术家的、狂热的激情，
“你们看到了吗？这片‘空白’！这不是虚无！这是，终极的画布！是尚未被谱写的乐章！是等待着被赋予形态的、最完美的黏土！”
他兴奋地，在光之地板上，来回踱步。
“我要画出，比恒星更绚丽的色彩！我要谱写，比宇宙共鸣更动听的旋律！我要雕塑，让‘神’都为之嫉妒的、无用的、纯粹的……‘美’！”
“我们要创造一个，没有‘目的’，没有‘意义’，只有‘美’的世界！”
这是首席创意官的答案。
一个属于艺术家的，浪漫疯狂的答案。
“我反对。”
涟漪的声音，冷静得，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瞬间切开了，卡兰那狂热的幻想。
她走到光之平台的边缘，看着外面那片，深不见底的“空白”，眼中闪烁着，属于逻辑与理性的警惕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