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美’，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的？秩序。没有稳定的物理法则，光，无法传播，声音，无法震动，物质，无法成型。你所谓的‘美’，将只是一片，混乱的、转瞬即逝的数据噪音。”
她转过身，目光锐利。
“我们首先要做的，不是创造‘美’。而是建立‘规则’。”
“我们要定义，时间的流向。我们要设定，空间的维度。我们要编写，因果的逻辑链。我们要建立一套，绝对稳定的、不会因为任何‘艺术家的一时兴起’而崩溃的……‘系统’！”
“我们要创造的，是安全可预测的，有秩序的世界！”
这是首席财务官的答案。一个属于规则制定者的、理性的务实答案。
“那……然后呢？”
安娜的声音，轻轻地响起。她依旧坐在地上，只是将怀中那个，已经空了的襁褓，轻轻地叠好。
她抬起头，看着正在争论的卡兰与涟漪。
“当你们，创造了那个，充满了‘美’与‘秩序’的世界之后，然后呢？”
“我们要在里面，放入‘生命’吗？”
这个问题，让卡兰的激情，与涟漪的理性，都同时凝固了。
“如果我们放入‘生命’，”安娜的声音，带着经历了太多痛苦后的，深刻的疲惫与慈悲，
“那么，他们会像我们一样，去爱，去恨，去挣扎，去失去吗？”
“他们会感到痛苦吗？”
“我们有权利，在给予他们‘存在’的同时，也将‘痛苦’，一同赋予他们吗？”
“我们刚刚，才从一个，由‘神’所设计的、巨大的‘实验场’里逃出来。”
“现在，我们也要变成新的‘神’，去创造，下一个，也许会更美、更安全，但本质上，却没有任何区别的……‘监狱’吗？”
这是首席人力资源官的答案。
一个发自“人性”本身的、充满了伦理与道德拷问的、沉重的答案。
一时间，光之平台上，陷入了沉默。
创造“美”？
建立“秩序”？
还是质疑“创造”本身？
他们从一个，被“作者”写死的剧本中逃出，却在拿到笔的瞬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落笔。
“你们，说的都对。”
高士奇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他走到了三人的中间。
“一个世界，需要卡兰的‘美’与‘混沌’。因为一个只有秩序的世界，是死的。它需要那些，无用的，非理性的，无法被量化的东西，去赋予它‘活力’。”
“一个世界也需要，涟漪的‘秩序’与‘规则’。因为，一个只有混沌的世界，是无法存在的。它需要一个稳定的基石，去承载那些，天马行空的‘美’。”
“而一个世界，更需要安娜的‘慈悲’与‘质疑’。”高士奇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安娜身上，
“因为，‘选择’的权利，比‘存在’本身，更重要。我们不能替那些尚未诞生的生命，去决定，他们是否应该承受痛苦。”
他，伸出了手。
“所以，我们要创造的，不是一个，‘完美’的世界。”
“而是一个可以‘选择’的世界。一个可以选择去拥抱‘美’，也可以，选择去遵守‘秩序’的世界。一个甚至可以选择，‘质承疑’我们，质疑‘造物主’本身的世界。”
“我们要创造的，不是‘生命’。”
“而是，‘自由意志’本身。”
他的话，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三人，那混乱的思绪。
他们终于找到了，共同唯一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