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片由绿色字符构成的深渊里,失去了意义。
对安娜来说,可能是一秒,也可能是一个世纪。
她漂浮着,像一颗被遗忘的尘埃,背景是两个神级程序永恒的无声战争。
那场战争是她无法理解的交响乐。
清洁工的每一次【删除】指令,都像一段沉重、简洁的贝斯音,试图将一切归于寂静。
而彼得·帕克那混乱的代码,则像一万支失控的小提琴,用充满了不和谐音的尖锐旋律,疯狂地改写着乐谱,拒绝被抹除。
这场战争的余波,是她唯一能感知到的东西。
有时,她周围的源代码,会突然变成一段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然后,又在下一毫秒,被分解成最基础的二进制。
有时,她会“闻”到一股属于皇后区街角披萨店的焦香。
那段记忆代码,从彼得的病毒核心中泄漏出来,又立刻被清洁工无情地格式化。
她是被困在风暴眼里的幸存者。
而她的体内,是另一片更深沉的寂静——三个沉睡的,被注释掉的灵魂,像三块沉重的,不会融化的冰,压在她的意识深处。
起初,是纯粹的恐惧。
然后,是麻木。
最后,一种属于凡人的“无聊”感,开始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思维。
她不能死,不能动,甚至不能思考得太“复杂”,以免被那台冷酷的扫描仪,再次注意到。
她只能“存在”。
这种纯粹的存在,是比死亡更可怕的酷刑。
为了不让自己疯掉,她开始做一件简单的事:阅读。
她阅读着构成这个宇宙的,无穷无尽的源代码。
她看不懂那些复杂的函数和类,但她能看懂,那些被定义为“字符串”的东西。
`st location_na=
这些是故事的碎片,是世界的砖石。
她像一个在宇宙图书馆里游荡的幽灵,翻阅着一本本被拆散的书。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让她停下来的东西。
一段不起眼的,被归类在某个“平民Npc背景资料”文件里的代码。
`recipe_granda_apple_pie:{`
安娜的意识,在这片冰冷的深渊里,产生了些许暖意。
这不是她的记忆,但它如此真实,如此充满了“人性”的味道。
她几乎能“闻”到,那股混合了肉桂和黄油的香气。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了自己那只由数据构成的,半透明的手。
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她只是……想离那份温暖更近一些。
她的指尖,轻轻地、触碰到了那行写着`sugar:\"3\/4 cup\"`的代码。
就在触碰的瞬间,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她脑海中冒了出来。
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微不足道的记忆碎片。
“奶奶说,用蜂蜜代替一半的糖,派皮会更湿润。”
这个念头,不是语言,而是纯粹的“意图”。
而在这片由代码构成的宇宙里,“意图”就是最高效的指令。
她看到那行代码,在她的指尖下,发生了变化。
`sugar:\"3\/4 cup\"`
变成了
`sugar:\"3\/8cup`她修改了世界的源代码。
用一个属于凡人关于烘焙的小技巧。
下一秒,整个宇宙,都因为她这个微不足道的改动,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正在与彼得病毒激烈交战的清洁工,其简洁的逻辑链中,突然出现了无法被解析的错误。
它的数据库里,没有关于“蜂蜜”的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