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墨骨(2 / 2)

话音刚落,画室里的“嗒嗒”声突然停了。墨汁也不再从骨灰盒的缝里渗出来,柜面上的那滩墨静止不动,像是被冻住了一样。画室里静得可怕,只有老陈自己的呼吸声,还有手机屏幕微弱的光。

老陈蹲在地上,慢慢伸出手,想去捡手机。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瞥见了墙上的《风雨竹图》——画纸上,下午干了的墨色,竟又深了些,而且之前新添的竹枝旁边,又多了几片竹叶!那些竹叶的墨色更浓,边缘还带着点晕染的效果,像是刚滴上去的墨还没干,正顺着宣纸的纹理慢慢扩散,要把整个画面填满。

他吓得连手机都忘了捡,爬起来就往门外跑,回到卧室后,“砰”地一声关上房门,还反锁了。他靠在门后,心脏跳得像要炸开,脑子里全是刚才的画面——渗墨汁的骨灰盒,自动飘出来的宣纸,还有画纸上不断增多的竹枝。他不敢再想,也不敢再看,用被子蒙住头,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第五天早上,老陈是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的。他掀开被子,浑身酸痛,眼睛也肿得像核桃。想起昨晚的事,他还是觉得后怕,可又忍不住想再去画室看看——那幅画,那只骨灰盒,到底怎么样了?

他洗漱完,鼓起勇气推开画室的门。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落在画纸上,让《风雨竹图》上的墨色显得更清晰了。老陈的目光扫过画面,心又提了起来:画纸上的竹枝,又多了!不仅多了,还延伸到了画纸的边缘,像是再添几笔,就能把整个画面补完整。而矮柜上的骨灰盒,盖子已经合上了,表面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墨汁的痕迹,仿佛昨晚的渗墨只是一场噩梦。

可地上的砚台还在,摔碎的瓷片散落在青石板上,旁边还有那滩干了的墨渍——这些都在提醒他,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

老陈再也不敢待在家里了。他觉得自己解决不了这件事,必须找个懂行的人问问。他想起古玩市场里有个姓王的老先生,专门研究古董字画,还懂些风水命理,以前师父遇到看不懂的古画,都会去找他请教。

他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匆匆吃了点东西,就往古玩市场跑。那天雨停了,太阳出来了,可老陈心里还是一片冰凉。古玩市场里人不多,王老先生的铺子开在最里面,门口挂着“墨宝轩”的木牌,门上还贴着一副手写的对联,字写得苍劲有力。

老陈推开门,看见王老先生正坐在藤椅上喝茶,手里还拿着一本线装书。老先生看见他,愣了一下,放下书问:“小陈?你怎么来了?你师父……不是刚走没多久吗?”

“王爷爷,我……我有件事想请教您,”老陈的声音还在发颤,他走到老先生面前,把这几天在画室里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从夜里的动静,到画纸上新增的竹枝,再到骨灰盒渗墨的事,没落下一个细节。

王老先生越听,脸色越白。他放下手里的茶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眉头皱得紧紧的。等老陈说完,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地说:“小陈啊,你师父……他是把魂封进墨里了。”

“封进墨里?”老陈愣住了,“什么意思?”

“你师父这辈子最爱的就是画墨竹,对笔墨的执念太深了,”王老先生解释道,“他走的时候还攥着笔,心里肯定还惦记着那幅没画完的画,还有没来得及用的宣纸。人死后若是执念太重,魂魄就容易附着在生前最牵挂的东西上,你师父这是把自己的魂,跟墨融在了一起,所以才会有墨汁渗出来,还能接着画画。”

老陈听得心里发紧:“那……那怎么办?他这样一直留在画室里,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倒不至于,他没害人的心,就是放不下未了的心愿,”王老先生说,“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魂魄总附着在墨里,散不了,时间长了,不仅会影响你,对你师父自己也不好——他会永远困在执念里,没法安心走。”

“那我该怎么做?”老陈急忙问,他不想师父一直困着,也不想再经历那些可怕的事。

王老先生想了想,说:“你得把他的笔和纸,跟骨灰混在一起,埋在他常去写生的竹林里。那片竹林是他最牵挂的地方,墨、笔、纸,还有他的骨灰,都放在那里,才能解了他的执念,让他的魂安稳下来。不然……”

“不然会怎么样?”老陈追问。

王老先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点担忧:“你别问那么多,照我说的做就好。记住,一定要用他最爱的那支狼毫笔,还有那卷宋代宣纸,埋的时候要选在傍晚,那时候阳气弱,阴气重,更容易让他的魂跟竹林融在一起。”

老陈不敢再等了。他谢过王老先生,转身就往家跑。心里又急又乱,既盼着能早点让师父安心,又怕埋骨灰的时候再出什么事。

回到家,他直奔画室。先找出师父最爱的那支狼毫笔——那支笔是师父年轻时去黄山写生,在一家老笔庄买的,笔杆是紫檀木的,已经被盘得发亮,笔毛也有些磨损,可师父一直舍不得换,说这支笔“懂他的手”。然后他又找出那卷宋代宣纸——宣纸是米白色的,摸起来软得像丝绸,边缘还带着点淡淡的黄色,是老纸特有的质感。

接着,他走到矮柜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骨灰盒的盖子。里面的骨灰是灰白色的,细细的,可让他惊讶的是,骨灰里竟混着细碎的墨渣——那些墨渣是黑色的,小得像沙粒,均匀地掺在骨灰里,像是有人把墨块磨碎了,特意跟骨灰混在了一起。

老陈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知道,这肯定是师父自己弄的,是师父的魂跟墨融在一起的证明。他把那支狼毫笔放进骨灰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