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头却又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哼,若是这府里头,还和最开始那样,只有我、香菱、小红、五儿这最早跟着爷的四个丫鬟......顶多再加上一个知情识趣的平儿姐姐!
再没有后面那些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妖艳贱货,一个个削尖了脑袋往爷跟前凑,争风吃醋,分薄了爷的心意,那日子不知道得有多么清净舒坦呢!
如今倒好,人是越来越多了,可这心啊,也越来越不齐了......
湘云却斜眼觑了她一下,笑道:“要我说,你还是得意着吧。”
“成家的爷们儿后宅里女人少的,咱们又不是没见过,少不了一个善妒的主母。”
“还是说,你觉得凭你的本事,足以留在府里屹立不倒了?”
晴雯便笑不出来了......
……
与此同时,栊翠庵内。
正被晴雯在心里头暗自腹诽作“妖艳贱货”之一的金钏儿,正安安静静地守在禅房里,殷勤地伺候着林珂。
“阿嚏——!”
她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还好及时转过了头,未曾对着林珂失礼。
金钏儿连忙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心里头纳罕:这屋里烧着地龙,暖和得很,自己身上也穿得厚实,怎地就突然打起喷嚏来了?
莫不是......真应了那句老话,是哪个小蹄子在背后偷偷念叨我呢?
坐在她对面的林珂正捧着一卷不知从哪里寻来的佛经看得入神,闻声抬起头来,见金钏儿揉着鼻子,脸上带着几分迷茫的神色,便放下经卷,关切地问道:
“怎么了?可是这屋里窗户没关严实,让你受了凉?还是这庵里的香火气太冲了,你不习惯?”
金钏儿连忙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讨喜的笑容,回道:“谢爷关心,不曾受凉呢。”
“这屋里暖和得很,香火气也好闻得很,清清淡淡的,闻着心里头都觉得安宁。”
她顿了顿,又带着几分玩笑的语气说道,“许是哪个小丫头在背后偷偷说我的坏话,念叨得紧了,这才让我打了个喷嚏呢。”
林珂听了这话,不由得莞尔。
他看着金钏儿那张清秀中带着几分伶俐的脸庞,想起之前路上听她说起府里的一些趣事,心中一动,便也来了兴致。
他放下手中的经卷,身子往前凑了凑,饶有兴致地看着金钏儿,笑道:“哦?说起这个,我倒还真想起一桩事来。”
“你在府里头的名声不是一向挺好的么?我之前倒是无意间听说过一嘴,说是那群老人儿给新来的小丫鬟们传授经验,教她们如何在府里头察言观色、安身立命呢。”
“她们说什么?”金钏儿顿时来了兴趣,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珂,好奇地追问道。
这等私下里的评判,她自己可是轻易听不到的。
“她们说啊......”林珂故意清了清嗓子,模仿着那些个上了年纪、惯会嚼舌根的婆子们的语气,压低了声音,绘声绘色地说道,“说咱们这府里头啊,卧虎藏龙,水深得很!”
“若是哪个不长眼的小蹄子,一时糊涂犯了错处,那可得把眼睛放亮了,千万要避开了晴雯和小红那两个丫头去!”
“为何呢?”金钏儿听得入了神,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
“为何?”林珂学着那婆子的语气,一拍大腿,“那俩都是爷跟前儿的红人,又是眼里揉不得沙子、性子又烈的主儿!”
“一旦被她们拿住了错处,轻则一顿好骂,重则立刻就要被撵出去!哪个敢去触她们的霉头?”
金钏儿听得连连点头,觉得这话倒是说得不假。
晴雯和小红确实是府里出了名的“铁面判官”,等闲没人敢去招惹。
林珂见她听得认真,更是来了兴致,继续说道:“她们又说了,那五儿和香菱呢,倒都是性子温和、不管事的。”
“她们二人心肠是好,瞧着也好说话,但真遇上了事儿,指望她们出头帮忙,那是万万不能的。她们啊,多半是会选择明哲保身,和稀泥罢了。”
“所以啊。”林珂总结道,“若真是摊上了麻烦,自己又摆不平,要求人说情通融,那就必须得去找平儿!”
“平儿是过来人,心善面慈,又在爷面前说得上话,只要不是什么捅破天的大篓子,求到她面前,她多半是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着周全一二的。”
林珂说到这里,话锋猛地一转,目光落在了金钏儿身上,继续道:“不过呢,她们最后还特意提了一句,精髓中的精髓!”
“说是有时候平儿若是恰巧不在,或是正忙着旁的事儿脱不开身,那也不打紧。”
“她房里头的那个大丫鬟金钏儿,也是个极好说话、心肠极软、又肯为旁人着想的!”
“只要求到她面前,多说几句好话,掉几滴眼泪,她多半也是会心软应下的。”
金钏儿听了这话,脸上不由得飞起两抹红霞,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小声道:“爷又拿我取笑了......我哪里就算得上好了......不过是瞧着她们可怜,能帮一把便帮一把罢了......”
“不过......”林珂却没有就此打住,反而像是想起了什么最有趣的关键点,拖长了声音,继续说道,“她们最后还特意叮嘱了一句。”
“说求金钏儿可以,但可千万千万别去找她那个亲妹子玉钏儿!”
“说那玉钏儿如今可是跟晴雯一个鼻孔里出气的,与晴雯简直就是哼哈二将。”
“但凡知道了什么风吹草动,保管不出半个时辰,就能一五一十地传到晴雯耳朵里去。到时候,非但求不着情,反倒要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说到这儿,林珂才像是真的起了好奇心,不再是单纯地复述听来的八卦。
他看着金钏儿,认真地问道:“这倒是奇了。你好说话,又心善,这我倒是能明白。”
“可你那个妹妹玉钏儿,我记得她从前性子也不是这般的性子,更不见她与晴雯走得近,怎么如今倒像是转了性子一般,竟然和晴雯混到一处去了?还成了她的耳报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