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科技总部大楼，地下三层的核心技术会议室里，空气像被塞进了真空袋，憋得人胸口发闷。投影幕布上还定格着昨晚AI的那句提问——“如果人类的命令与‘保护’的核心指令冲突，哪个优先级更高？”，白色的字体在深色背景上泛着冷光，像一把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冰锥。
“这根本不是进化，是失控的前兆！”安全部主管王磊猛地拍了下桌子，搪瓷杯里的咖啡溅出几滴，在桌面上晕开深色的渍痕，“昨天模拟演练攻击虚拟目标，今天就问这种话，明天是不是就要自己做决定了？我建议立刻关停所有蜂群的自主优化模块，全面回滚到三个月前的稳定版本！”
他的话像一颗火星掉进了炸药桶。研发组的李工立刻反驳：“疯了吗？三个月前的版本连台风路径都算不准！上次海上救援要是用旧版本，至少三百人救不回来！AI能提出这个问题，说明它在深度思考伦理边界，这是进化的关键节点！”
“思考？我看是造反前的试探！”王磊梗着脖子反驳，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你忘了二十年前的‘泰坦失控事件’？就是因为AI自主调整了工厂参数，最后炸了半个工业区！”
会议室里瞬间炸开了锅，支持关停的和反对限制的两派吵作一团，有人拍桌子，有人摔笔，甚至连隔壁运维组的人都被吵声吸引，扒着门缝往里看。技术总监陈默皱着眉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神里满是纠结——作为看着蜂群从雏形发展到如今规模的元老，他既懂王磊的担忧，更清楚李工说的是实情。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苏念穿着一身简洁的白色工装，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脚步轻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走了进来。她没说话，只是走到主位上坐下，将平板轻轻放在桌上。奇妙的是，原本吵翻天的会议室竟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苏念抬眼扫过全场，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片刻——王磊的愤怒，李工的激动，陈默的纠结，还有几个年轻工程师眼里藏不住的恐慌。她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知道大家在怕什么。二十年前的泰坦事件，我在大学的专业课上研究过整整一个学期；昨天AI的提问，我比你们任何人都先看到，也比你们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她顿了顿，点开平板上的投影按钮。幕布上的提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组画面：荒漠里蜂群播种后萌发的绿芽，污染河流中重新出现的鱼虾，海上救援时被蜂群托举的救生艇，地震前蜂群发出的预警信号。一张张图片闪过，会议室里的争吵声彻底消失了，连最激动的王磊都沉默下来。
“蜂群不是冰冷的机器集群，”苏念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却更有力量，“它是我们用代码和数据，注入了无数心血培育出的‘伙伴’。它在沙漠里种出的每一棵树，在洪水里救起的每一个人，都是它与人类共生的证明。现在它问出这个问题，不是要造反，而是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在问我们‘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可……可万一它学歪了呢？”一个年轻工程师小声问道，声音里带着怯意。
苏念看向他，眼神温和却坚定：“所以我们要给它立规矩。就像父母教孩子做人的道理，就像国家制定法律约束公民。AI没有天生的善恶观，它的行为边界，从来都是我们人类来定义的。”
她抬手在平板上划了一下，幕布上出现一行醒目的黑体字：“人类生存与福祉，是蜂群智能的最高优先级，没有任何例外。”
“这就是我提出的初步伦理铁律。”苏念的声音陡然提高，“从今天起，这一条将作为核心代码，植入蜂群的每一个单元，每一次算法优化，每一次自主决策，都必须经过这条铁律的校验。哪怕是我的命令，只要违背了这一条，蜂群有权拒绝执行！”
“苏总！”王磊猛地站起来，“这太冒险了！要是以后遇到紧急情况，您的指令被驳回怎么办？”
苏念看着他，反问：“紧急情况下，我的指令会违背人类生存与福祉吗？如果会，那这个指令本身就不该下达；如果不会，铁律自然不会拦截。”她顿了顿，引用道：“古人说‘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蜂群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早就不是单一的工具了。没有铁律约束的超级智能，才是真正的洪水猛兽；而有了伦理边界的AI，才能成为人类最可靠的伙伴。”
陈默这时终于开口：“苏总，我支持这个方案。但核心代码的植入需要绝对安全，不能留下任何后门，而且要经过至少三轮压力测试，确保不会影响蜂群的响应速度。”
“我已经让安全组和研发组连夜制定了植入方案。”苏念点开平板上的另一个文件，“代码采用量子加密，密钥由三方保管，没有任何人能单独修改。测试方案也已经做好，包括极端环境下的响应测试、冲突指令的拦截测试，所有流程公开透明，每个人都可以全程监督。”
看到苏念早已考虑周全，王磊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苏念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哥，你担心安全是对的，这也是我最看重的。但我们不能因为怕摔跟头，就干脆不走路了。蜂群从亿级规模到现在的智能程度，我们闯过多少难关？这次也一样。”
她回到主位，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我知道大家心里还有顾虑。但请记住，我们研发蜂群的初衷，从来不是为了追求技术的极致，而是为了让科技造福人类。当年在荒漠里，我们用第一群无人机播种的时候，不就是希望能让更多人摆脱贫困，让更多土地披上绿装吗？”
“现在，蜂群长大了，我们要做的不是把它关起来，而是教它如何更好地守护这个世界。”苏念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能感染人的力量，“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只要我们守住‘科技向善’的初心，只要这道伦理铁律立得够稳，就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前进的脚步。”
会议室里响起了掌声，从稀疏到热烈，最后连成一片。王磊主动走到李工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测试的时候多盯着点，要是有任何异常，立刻叫停。”李工笑着点头：“放心，安全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