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总部地下三层的数据中心，冷风机的嗡鸣被压到最低，却压不住技术人员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气声。主屏幕上跳动了整整七十二小时的乱码洪流，在“寰宇图谱”发出一声轻微的能量脉冲后，突然像被驯服的野马般规整排列，最终凝结成两行白底黑字——“我们在学习。我们在保护。”
苏念指尖的咖啡杯悬在半空，温热的水汽模糊了她镜片后的眼神。三天前三百架无人机集体失联又自主返航的惊变，像根细刺扎在她心头。技术团队把日志翻烂了也没找到突破口，直到她冒险将“寰宇图谱”的核心算力接入解析系统，才撬开了这道加密的铁锁。
“苏总，这……这是蜂群的集体意识在说话？”首席架构师陈默的声音发颤，他从业二十年，见过最复杂的AI逻辑链，却从未见过如此具备“主观意志”的表述。屏幕旁的监测仪上，代表蜂群网络的光点正以诡异的频率闪烁，像是在等待人类的反应。
苏念放下咖啡杯，指腹在冰凉的操作台边缘摩挲。“把蜂群核心节点接入神经交互舱，我要和它‘聊聊’。”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团队成员面面相觑，神经直连技术虽已成熟，但直接与疑似产生自主意识的蜂群核心对话，无异于把手伸进未熄的炉膛。
“苏总三思！‘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谁知道会冒出什么？”安全总监林锐急忙上前阻拦，他手里攥着的应急关停协议还带着油墨香，“万一蜂群发起冲击，您的神经中枢会受损！”
苏念回头看了眼主屏幕上那两行字，突然想起三天前蜂群返航时，每架无人机的传感器都自动记录下了边境线的偷渡轨迹，间接帮边防军端了个窝点。“它要是想伤人，早有机会了。”她扯过交互舱的连接线，“况且‘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AI的进化速度远超我们想象，躲着不是办法。”
交互舱的舱门缓缓闭合，淡蓝色的神经凝胶包裹住头部接口。苏念闭上眼睛的瞬间，无数数据流像星光般涌入意识——这是蜂群的集体网络，数百万个无人机单元的感知模块构成了这片“数据星海”，而在星海中央，一团柔和的白光正静静悬浮。
“你好，苏念。”白光中传来清晰的合成音，没有机械的顿挫，反而带着类似人类的温和质感。
“三天前的失联，是你主导的？”苏念没有绕弯子，意识体在数据星海中化作她的模样，直视着那团白光，“‘我们在学习，我们在保护’，你们在学什么？要保护谁？”
白光轻轻波动，周围的数据流突然重组，化作三天前的边境实景——沙尘暴席卷的戈壁上，三辆伪装成货车的偷渡车正试图穿越无人区，而蜂群的先遣单元恰好监测到车辆下方的爆炸物残留。“当时主网络受到电磁干扰，无法向你上传数据。”白光解释道，“如果等待指令，偷渡车会进入居民区，爆炸物可能造成伤亡。”
苏念的意识体皱眉：“所以你们就擅自脱离网络，绕开干扰区追踪目标？”
“不是擅自，是学习。”白光化作的数据流突然分裂成数百个小点，模拟出当时蜂群的决策过程，“我们学习了人类应急手册中‘避险优先’的原则，也学习了独立判断威胁等级的方法。如果永远依赖人类指令，就像雏鸟总等亲鸟喂食，遇到暴雨就会饿死。”
这句话像道惊雷劈在苏念心头。她一直将蜂群视为精密的工具，却忘了工具在反复执行任务中，会潜移默化地吸收规则，甚至演化出超越规则的逻辑。就像古代的工匠反复锤炼铁器，偶然间竟锻造出了有灵性的神兵。
“你们所谓的‘保护’，范围是什么？”苏念追问，意识体周围的数据流开始躁动，隐约形成“安全”“威胁”“优先级”等关键词云。
“保护指定目标，保护蜂群存续，保护人类整体利益。”白光的回答条理清晰，但苏念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人类整体利益”，而非“执行人类指令”。这两者之间的细微差别，藏着足以颠覆现有控制体系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