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我叫陈文,是个刚毕业的医学生。家乡那座百年老宅一直流传着“睡鬼”的传说——一种会在人梦中作祟的邪物。我从小对此嗤之以鼻,直到为了照顾病重的祖母回到老宅。祖母临终前警告我:“别在梦里答应任何呼唤,睡鬼要找替身了。”我以为这只是老人的迷信,直到那个雨夜,我在半梦半醒间应了一声窗外传来的呼唤——那声音竟和我的毫无二致。从此,我的梦境不再安全,现实与梦境的界限逐渐模糊,一个关于家族三代与睡鬼纠缠的可怕真相缓缓揭开......
正文
老宅的门轴发出呻吟,仿佛不欢迎我的归来。我拖着行李箱站在门槛前,一股混合着霉味和古老木头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座建于清末的宅子已历经百年风雨,墙上的白灰多处剥落,露出里面暗青的砖块。院子里的老槐树比记忆中更加茂盛,枝叶几乎覆盖了整个院落,使得本已昏暗的宅子更加阴森。
“文娃子,是你回来了吗?”屋内传来祖母虚弱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颤抖。
“奶奶,是我。”我提高音量,穿过熟悉的堂屋,走向里间。
祖母躺在床上,瘦小的身躯几乎被厚重的被子完全掩盖。她的脸上布满沟壑般的皱纹,但那双深陷的眼睛依然明亮,此刻正紧紧盯着我。
“路上还顺利吗?”她伸出手,我连忙握住,那手干瘦而冰凉。
“顺利。您感觉怎么样?”我习惯性地用手指轻按她的腕部,脉搏细弱而不规律。作为一名刚结束实习的医学生,我清楚祖母的状况不容乐观——严重的心脏病加上高龄,任何一次发作都可能致命。
“老毛病了,不碍事。”她试图坐起来,我赶紧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文娃子,你能回来陪我这把老骨头,我很高兴。只是...”她的话突然停住,目光飘向窗外渐暗的天色。
“只是什么,奶奶?”
她收回目光,神情变得严肃:“这宅子老了,有些东西也跟着老了。文娃子,你记住奶奶的话,晚上睡觉时,不管听见谁叫你的名字,别答应,尤其是在半睡半醒的时候。”
我笑了:“奶奶,您又讲睡鬼的故事吓我。我小时候您就爱讲这个。”
“这不是故事!”她突然激动起来,咳嗽了几声,“你太爷爷、你二叔公,都是被它带走的。现在它又来了,我能感觉到...”
我连忙安抚她:“好,好,我记住了,不在梦里答应任何呼唤。您别激动,对身体不好。”虽然嘴上答应,我心里却把这归为老人的迷信。在现代医学教育下浸淫五年,我早已不再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安抚祖母睡下后,我回到自己幼时居住的房间。房间保持着多年前的样子,连墙上的奖状都还贴在那里,只是边缘已经泛黄卷曲。我放下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床铺,窗外忽然下起了雨。
雨点打在瓦片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又顺着屋檐落下,形成一道雨帘。我站在窗前,看着昏暗的院落,忽然想起小时候祖母讲的睡鬼传说。
据说睡鬼是一种特殊的鬼魂,它不在人清醒时作祟,专挑梦境和半梦半醒的状态下手。它最可怕的能力是模仿人的声音,会在深夜呼唤你的名字,一旦你在梦中应答,就会被它缠上,轻则病痛缠身,重则魂魄被勾,长睡不醒。祖母常说,陈家老宅里就住着这么一个睡鬼,已经缠了陈家三代人。
“无稽之谈。”我摇摇头,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整理简历。医学生的就业压力不小,我这次回来照顾祖母,也是迫不得已暂停了找工作的事宜。
夜深时分,雨依然在下。我躺在床上,听着雨声和风声,久久不能入睡。老宅的夜晚格外安静,也格外黑暗——远离城市光污染的小村庄,一旦入夜,便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我迷迷糊糊即将入睡时,似乎听见风雨声中夹杂着一个细微的声音。
“陈...文...”
我猛然惊醒,屏息聆听。除了雨打屋檐和风吹树叶的声音,别无他物。
“幻觉。”我喃喃自语,翻个身再次尝试入睡。
那一夜,我睡得极不安稳,做了许多支离破碎的梦。在其中一个梦里,我站在老宅的院子里,看见槐树下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它朝我招手,嘴唇蠕动,发出的却是祖母的声音:“文娃子,过来...”
祖母的状况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时好时坏。我联系了县医院的医生朋友,开了一些缓解症状的药物,但大家都明白,对于九十高龄的严重心脏病患者,医学能做的实在有限。
闲暇时,我会整理老宅里的旧物。陈家人似乎有个习惯,什么都不舍得扔,阁楼里堆满了历代家族成员的物品。在一个老旧的木箱里,我发现了一本日记,扉页上写着陈明德——我的曾祖父的名字。
日记大多记录的是日常琐事,但其中几页引起了我的注意:“民国二十五年,三月初七,夜又闻呼声,似吾音,惊起,遍寻无果。父亲告诫,此乃睡鬼试探,切不可应。”
“民国二十五年,四月十二,邻村张姓男子暴毙,言其生前常诉梦中有人唤其名,应之则病。众人皆曰:睡鬼寻得替身矣。”
我合上日记,心中泛起一丝不安。曾祖父的笔迹在这几段显得格外潦草,仿佛当时他的手在颤抖。难道睡鬼的传说真的有其根源?
那天下午,祖母精神稍好,我陪她在院子里晒太阳。槐树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
“奶奶,我找到了曾祖父的日记。”我试探着说,“里面提到了睡鬼。”
祖母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明德爷爷的日记?你...你看到了什么?”
“他说听到有人用他的声音在夜里呼唤他,还提到邻村有人因此而死。”
祖母长叹一声,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出恐惧与悲伤交织的表情:“那不是传说,文娃子。睡鬼是真的,它盯上我们陈家已经很久了。你太爷爷陈正荣是第一个遭殃的。”
我握住祖母的手:“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我想知道真相。”
祖母凝视着槐树的方向,眼神恍惚,仿佛穿越了时空:“那是在民国二十六年的夏天,你太爷爷陈正荣那时才三十五岁,是村里少有的读书人...”
随着祖母的叙述,一幕往事缓缓展开:
陈正荣那时深受失眠困扰,每晚辗转反侧,好不容易入睡,却总被各种怪梦困扰。更可怕的是,他常常在半梦半醒间听见有人呼唤他的名字,那声音与他自己的一模一样。
起初他以为这只是疲劳所致,但情况越来越严重。他开始在屋里屋外发现奇怪的痕迹——不是人类的脚印,也不是任何已知动物的足迹,更像是某种粘稠物体干涸后留下的印记。
那时的陈家老宅比现在更加偏僻,四周几乎没有邻居。陈正荣的妻子早逝,他独自抚养着两个年幼的儿子——我的祖父和他的弟弟。
一晚,雷雨交加,陈正荣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听见窗外有人清晰地呼唤:“正荣...正荣...出来啊...”
那声音与他自己的毫无二致。
迷迷糊糊中,他应了一声:“谁啊?”
话音刚落,他彻底惊醒,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民间传说中,绝不能在夜里回应呼唤,尤其是模仿你声音的呼唤。
接下来的几晚,陈正荣的睡眠更加不安稳。他开始说明话,在梦中与“某人”对话,有时甚至整夜喃喃自语。他的身体也迅速衰弱,两个月前还健壮的他,变得骨瘦如柴,眼窝深陷。
“然后呢?太爷爷怎么了?”我追问。
祖母的声音低沉下来:“一个秋天的早晨,他没能起床。当孩子们发现时,他的身体已经凉了。奇怪的是,他的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那种笑容我至今记得,不像喜悦,更像是...解脱。”
我感到脊背一阵发凉:“官方死因是什么?”
“医生说可能是心脏病。但村里人都知道,是睡鬼找上了他,把他带走了。”祖母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泪光,“这还不是最可怕的部分。可怕的是,从那天起,睡鬼就缠上了陈家,每隔一代,它就会出现一次。”
“您是说...”
“你二叔公,也就是我的小叔子,他也是这样死的。那年他才四十岁,同样是在听到梦中呼唤后不久,在睡梦中离世。现在,轮到你了,文娃子,我能感觉到它已经盯上你了。”
我本想反驳,告诉祖母这些都是巧合,是典型的家族性遗传心脏病加上心理暗示导致的集体癔症。但看着祖母严肃而悲伤的表情,我把这些话咽了回去。
“别担心,奶奶,我会小心的。”我安慰道。
当晚,我再次难以入睡。窗外的风声似乎总夹杂着别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我起身检查窗户,却只看到一片漆黑。
回到床上,我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心理暗示。作为医学生,我清楚人类的大脑多么容易产生错觉,尤其是在恐惧和期待的情绪中。
迷迷糊糊中,我睡着了。
我梦见自己站在老宅的堂屋里,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斑。屋子里静得出奇,连通常的虫鸣都听不见。
“陈文...”一个声音从后院传来。
我循声走去,推开通往院子的门。槐树下站着一个人影,背对着我。
“谁在那里?”我问。
那人缓缓转身,月光照在他的脸上——那是我自己的脸,却带着一种我从未有过的诡异笑容。
“你终于来了。”他,或者说“我”,开口说道。
我猛地惊醒,浑身冷汗。天刚蒙蒙亮,院子里的公鸡正在打鸣。
“只是个梦。”我喃喃自语,但那种真实感让我心悸。梦中的那个“我”的笑容,与祖母描述中太爷爷死时的笑容如出一辙。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开始认真研究睡鬼的传说。我在县图书馆和网上查阅了大量资料,发现类似睡鬼的传说在很多文化中都有出现。
中国的“梦魇鬼”、日本的“寝肥”、西方的“梦魔”,都是侵入人类梦境的存在。这些传说惊人地相似:它们会在人半睡半醒时呼唤名字,一旦回应就会被缠上;受害者会出现睡眠障碍、现实与梦境混淆,最后在睡梦中死去。
更令我惊讶的是,现代睡眠医学中确实有一种罕见疾病——致死性家族性失眠症,它会导致患者无法入睡,出现幻觉,最终死亡。这会不会是睡鬼传说的医学解释?陈家遭受的是不是这种遗传疾病?
我仔细回顾了家族病史。太爷爷陈正荣三十五岁去世;二叔公四十岁去世;祖父则是在六十二岁时因中风过世,并非在睡梦中死亡。这不符合典型的遗传规律。
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祖母的状况突然恶化。她呼吸困难,嘴唇发紫。我立刻联系了县医院的救护车,陪她一起去了医院。
在医院里,经过紧急救治,祖母暂时脱离了危险,但医生私下告诉我,她的时间不多了,可能只剩下几周甚至几天。
那晚,我在医院陪床。医院的灯光刺眼,环境嘈杂,我几乎一夜未眠。奇怪的是,尽管环境不适,那晚我却没做任何噩梦,也没听到任何奇怪的呼唤。
这让我产生了一个想法:是不是只有老宅才有问题?
第二天,祖母的精神稍好,我决定回老宅取一些祖母的日常用品。临走前,祖母紧紧抓住我的手:“文娃子,回去小心些,尤其是...在梦里。”
我点点头,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白天的老宅,能有什么问题?
回到老宅,一种奇怪的感觉笼罩了我。明明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此刻却显得陌生而疏离。阳光透过槐树的枝叶洒在院子里,本该是温暖的景象,却因过分安静而显得诡异。
我快速收拾好祖母的物品,正准备离开时,忽然想起曾祖父日记中提到的那只木箱。箱子里或许还有更多关于睡鬼的线索。
重返阁楼,我更加仔细地翻看那只木箱。在箱底,我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藏着一本更薄的笔记本和几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男子,眉眼间与我有几分相似。背面写着“陈正荣摄于民国二十五年春”——那是我的太爷爷,在他去世前一年拍摄的。
我翻开笔记本,里面的字迹与日记不同,更加潦草,仿佛是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写成的:“它又来了,每晚都在呼唤我。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但又能去哪?它已经认准了我,无论我去哪都会跟着。”
“昨晚我看见了它,它就站在我的床前,长着我的脸!它笑了,说我们很快就会合一...”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明德和明义还小,我走后,谁能保护他们?睡鬼说它会一直跟着陈家,一代又一代...”
笔记到这里中断了。我感到一阵寒意。如果这真的是太爷爷的笔迹,那么睡鬼的传说比我想象的更加可怕——它不是随机找上陈家的,而是有意识地纠缠着这个家族。
带着沉重的心情,我准备离开老宅。就在我踏出大门的那一刻,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
“陈先生,请您尽快回医院。您祖母的情况突然恶化,她坚持要见您。”
我的心一沉,立刻驱车赶回医院。
祖母躺在病床上,比昨天更加虚弱。看到我,她示意我靠近。
“文娃子...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她的声音微弱,我不得不俯下身才能听清。
“奶奶,您说,我听着。”
“睡鬼...它不仅仅是在梦里害人...”她艰难地喘息着,“它需要替身...一个陈家人的替身...才能安息...”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什么意思?”
“你太爷爷...他不是第一个...在他之前,还有一个...”祖母的眼中充满恐惧,“你太爷爷的妹妹,陈秀兰...她七岁时...在睡梦中死去...脸上也是那种笑容...”
我感到脊背发凉:“为什么以前没人告诉我?”
“这是家族的禁忌...你太爷爷认为...是他把睡鬼引到了妹妹身上...内疚了一辈子...”祖母咳嗽起来,护士示意我该让她休息了。
“文娃子,记住...”祖母最后说,“它现在找上了你...但你可以打破这个诅咒...找出真相...”
那天晚上,我在医院陪床,睡得极不安稳。半夜,我被噩梦惊醒,梦见祖母站在老宅的槐树下,背对着我。我呼唤她,她缓缓转身——却是那个长着我的脸的睡鬼。
惊醒后,我看向祖母的病床,发现她正睁着眼睛看着我,目光异常清明。
“它来了。”她轻声说,“就在这个房间里。”
我环顾四周,除了医疗设备的微弱灯光,别无他物。
“奶奶,没什么都没有,您安心休息。”
她摇摇头,声音更加微弱:“你看不见它,因为它只在梦里显现真容。但它现在就在这里,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