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花魄(1 / 2)

简介

我叫沈青禾,是江南文玩界小有名气的修复师。那年冬天,我受雇修复一批从百年老宅发现的古籍,因而结识了宅院主人周先生。在他那座充满秘密的老宅中,我无意间发现了一本记载着“花魄”传说的残破古籍——据说那些含冤而死的灵魂,有时会依附在花草上,化作半花半人的精怪。

出于好奇,我开始追踪这个传说,却不知自己已踏入一个缠绕三代的诡异命运。随着调查深入,我发现周家祖上与一桩民国悬案有关,而我的家族似乎也牵扯其中。当我在老宅后院那株从未开花的梅树下,发现一个白衣小女孩的身影时,一系列无法解释的事件接连发生。

更令我恐惧的是,我开始在梦中见到那个小女孩,而她渐渐长大,越来越像我曾祖母珍藏的老照片上一个人…这个被称作“花魄”的存在,究竟是想诉说怎样的冤屈?而我,为何会被卷入这个跨越百年的迷局?

正文

我至今还记得曾祖母说过的话:“有些东西,不该被挖出来,就该永远埋着。”她说这话时,那双浑浊的老眼直勾勾盯着我,皱纹纵横的脸上有种我那时无法理解的恐惧。要是十年前的我听过这话,或许会收敛自己的好奇心,也许就能避开后来那串缠绕命运的诡事。可现在说这些都晚了,一切都始于我对“花魄”传说产生兴趣的那个冬天。

那年我三十有二,在江南文玩界已小有名气,专攻古籍字画修复。腊月刚至,周先生通过熟人找到我,说他家老宅发现了一批受潮严重的古籍,急需专业修复。周家老宅坐落在城西,是少有的保存完好的百年宅院,高墙深院,远离闹市,自带一种遗世独立的孤寂。

我第一次踏进那座宅子就感觉异样——不是不好的感觉,而是某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仿佛很久以前来过。周先生年近五十,温文儒雅,却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郁。他领我穿过三重院落,来到最里间的书房,那里有六个大木箱,装满了各种受潮、虫蛀的古籍。

“这些都是先辈所藏,烦请沈先生尽力挽救。”周先生说话时,目光略有闪烁,似乎隐瞒了什么。

我并未多想,修复古物的人都知道,每件旧物都承载着不为人知的故事,而我们这行的规矩就是——不多问。

工作进展缓慢,那些古籍受损程度超出预期。我住在周家安排的客房,日夜埋头工作。第七天傍晚,我在箱底发现一本用油布包裹的残卷,封面没有任何题字。好奇心驱使下,我打开它,里面是用工整小楷手写的杂记,多是地方异闻。

就在这本残卷中,我第一次看到“花魄”二字。

书中记载:“人有横死者,其魂魄有时附于草木,不散不灭,形成花魄。状如童女,高不盈尺,面色如玉,唯眼下有泪痣。见者多为将死之人,或血脉相连者。”

寥寥数语,却让我脊背发凉。文中还提到,花魄并非恶物,只是含冤之魂依托花草而存,等待申冤或与亲人一见。最令我注意的是那句“眼下有泪痣”的描述——我右眼下就有颗淡淡的泪痣,从小被祖母说是“前世泪痕”。

我把这当作有趣的民间传说,并未十分在意。直到三天后的深夜。

那晚月色清明,我工作到半夜,口干舌燥,便起身去厨房倒水。回房时,我鬼使神差地绕到后院——那里有株老梅树,据周先生说已百年未开花。

月光下的院子笼罩在一片银辉中,老梅树的枝干如骷髅手臂般伸向夜空。就在那树下,我看见了那个小小的白色身影。

她不超过三尺高,穿着月白色的古式衣裙,站在梅树根旁,背对着我。夜风微凉,吹动她的衣角和长发,那头发黑得不像真人。

我僵在原地,心跳如擂鼓。是幻觉吗?我眨眨眼,那身影依然在。

然后,她慢慢转过头来。

那张脸正如书中所说——莹白如玉,眼下有明显的泪痣。她看着我,眼神不像孩童,倒似饱经沧桑的老人。我们对视了约摸五秒,或者更久,直到一片云遮住月亮,天地暗了片刻。等月光再现时,梅树下已空无一物。

我几乎是踉跄着跑回房间,锁上门,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顶着黑眼圈工作,周先生来看进度时,我故作不经意地问起老宅是否有什么传说。

周先生沉吟片刻,说:“这宅子有二百年历史,难免有些民间传说。最出名的是关于我曾祖姑母的,她十岁时在后院井中溺亡,之后便有人说在月夜看见小女孩的身影。”

“是在梅树下吗?”我脱口而出。

周先生脸色骤变:“你…看见了什么?”

我犹豫着,把昨晚所见告诉了他。出乎意料,周先生并没表现出惊讶,只是长叹一声:“果然…她又出现了。”

在我的追问下,周先生讲述了完整的故事:他的曾祖姑母名叫周婉清,光绪二十八年溺亡,但家族传闻她其实是被人推入井中,因她撞破了某件丑事。之后几十年,每逢家族有难或变故,便有人看见她的身影。

“但我所见不是 he well,而是在梅树下。”我指出矛盾之处。

周先生摇头:“那口井早在三十年前就被填平了,就在现在那株梅树的位置。”

一股寒意从我脊背升起。

那晚之后,我开始做奇怪的梦。

梦中我总是站在那株梅树下,看着那个白衣小女孩。起初她离我很远,渐渐地,每夜梦中的她都离我近一些。更可怕的是,她在梦中慢慢长大——从幼童到少女,再到成年女子。

令我毛骨悚然的是,她越来越像我曾祖母珍藏的一张老照片上的人——我的高祖母。

在梦里,她从不说话,只是用那双有着明显泪痣的眼睛望着我,眼神里有说不尽的哀愁和期盼。

我把这些梦告诉周先生,他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第二天,他拿来一本厚厚的族谱和一些老信件。

“也许我不该说,但看来你已卷入这件事了。”他摊开族谱,指着一个名字——周婉清,生于光绪十八年,殁于光绪二十八年。

然后他又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几个年轻人的合影。“这是我祖父和他的兄弟姐妹,中间这个女孩就是周婉清。”

我盯着那张脸,呼吸几乎停止——那就是我梦中见到的成年版女子,连眉宇间那抹忧郁都一模一样。

随着梦境持续,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我心中形成。

我打电话给老家的父亲,旁敲侧击地问家族历史。父亲说,我的高祖母确实姓周,是周家远亲,年少时曾在周家老宅住过几年,后来嫁到沈家。

“听说她有个玩得最好的表妹,不幸早夭,她伤心了很久。”父亲随口说道。

当我问及那位早夭表妹的名字时,父亲想了半天,说:“好像叫...婉清什么的。”

电话从我手中滑落。一切都不是巧合。

那晚,我梦见已成少女模样的婉清站在梅树下,向我招手。我跟着她,来到书房一角。她指着东面的墙壁,然后消失了。

第二天一早,我仔细检查那面墙。轻轻敲击后,我发现有一处声音空洞。周先生同意后,我们小心地拆开那一部分墙壁,里面有一个锈蚀的铁盒。

铁盒里是一本日记和几封信,是周婉清的母亲写的。阅读那些泛黄的纸页,一段被掩埋的往事浮出水面。

光绪二十八年,周婉清无意中撞见父亲周老爷与管家密谋,为侵吞赈灾款项,他们要陷害当地一位清官。周老爷发现女儿偷听后,怕事情败露,竟狠心将亲生女儿推入井中灭口。

婉清的母亲察觉真相,却不敢声张,只能将证据藏于墙内,抑郁而终。

日记最后一页写道:“清儿冤魂不散,化作花魄,必待昭雪之日。”

周先生读完,泪流满面。我们立刻将这一切报告给当地文史馆,虽然时隔百年,已无法追究法律责任,但至少历史记录得以修正。

事情本该到此结束。但就在那天深夜,我又梦见了婉清。

这次她站在盛开的梅树下——现实中那株百年未开花的梅树,竟在一夜之间绽放满树白花。梦中的婉清微笑着,向我伸出手,掌心有一枚玉佩。

“交给...后人...”她终于开口,声音缥缈如风。

醒来后,我鬼使神差地走到院中。梅树真的开花了,幽香扑鼻。在树根处,我挖到了一枚翡翠玉佩,与梦中一模一样。

周先生认出这是他曾祖父的物品,很可能就是婉清被害那日随身携带的。

玉佩发现后,婉清再未出现在我的梦中。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直到三个月后,一次偶然的家族聚会上,我姑妈翻出老相册,指着一张照片告诉我一个惊人的事实:

我的高祖母——也就是婉清的表姐——右眼下也有一颗泪痣,和我的一模一样。而且,高祖母在嫁给沈家前,本已许配人家,却因恋人突然病逝而解除婚约。那位早逝的恋人,正是当年被周家陷害的那位清官的儿子。

“听说她至死都保留着那人的信物,一枚翡翠玉佩。”姑妈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