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孟恩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如同明镜一般。他岂能不知江荣廷的如意算盘?这哪里是简单安置,分明是借着朝廷裁撤的机会,大肆吸纳、壮大自身实力!但他只是嘴角动了动,并未出声阻止。一来,江荣廷此举确实解决了裁撤带来的社会隐患,帮他顺利完成了差事;二来,他收了江荣廷的好处,彼此已是利益共同体;三来,他也需要江荣廷这把锋利的“刀”来对付吉林的旧势力。于是,他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江荣廷的“截胡”。
处理完裁撤士兵的安置问题,接下来便是审问叶怀仁等一干犯官。
在单独的秘密审讯中,四名管带早已被这阵势吓破了胆,不等用刑,便争先恐后地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叶怀仁身上,口径一致地指认是叶怀仁主谋策划了这次抗拒裁撤的行动。
当江荣廷亲自提审叶怀仁时,叶怀仁已知大势已去,但依旧试图狡辩,减轻罪责。
“江帮办!卑职……卑职只是一时糊涂,不愿看到麾下弟兄被裁撤后流离失所,才出此下策,绝无谋逆之心啊!请帮办明鉴!”叶怀仁跪在地上,涕泪横流。
江荣廷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不愿弟兄流离失所?叶怀仁,你调动五营兵马,围攻上官行辕,策划武装夺取军械库,这还不是谋逆?按《大清律》,这可是抄家灭门的死罪!”
“不!不是谋逆!绝对不是!”叶怀仁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卑职不敢,卑职万万不敢啊!”
“不敢?”江荣廷冷笑一声,身体前倾,声音压低,带着慑人的压迫感,“那你告诉我,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如此铤而走险?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前路统领?背后定然有人指使!说出来,或可酌情减免你的罪责,否则……哼!”
在江荣廷连番的威逼恐吓下,精神几近崩溃的叶怀仁,为了活命,终于脱口而出:“是……是舒淇舒大人!是舒大人给卑职写的密信,让卑职设法抗拒裁军,保住前路建制!”
“什么?!”江荣廷猛地站起身,脸色骤变,厉声喝道,“叶怀仁!你放屁!死到临头,还敢胡乱攀咬,污蔑上官!舒淇大人乃是朝廷重臣,岂会行此悖逆之事?!”
叶怀仁被江荣廷的暴怒吓得缩成一团,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只能带着哭腔赌咒发誓:“卑职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密信……密信就在卑职家中书房暗格里,大人一查便知!”
江荣廷死死盯着叶怀仁,看他的神情不像作伪,心中瞬间陷入了巨大的矛盾和混乱。审来审去,竟然审到了自己的恩人头上!舒淇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他与苏和泰关系密切?还是他本身也属于反对徐世昌新政的旧势力一派?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事关系重大,且孟恩远不在旁边,尚未知晓。他必须谨慎处理。
“将他带下去!严加看管!”江荣廷对李玉堂挥挥手,声音有些沙哑。
叶怀仁被拖走后,江荣廷独自一人留在审讯室内,眉头紧锁,心乱如麻。刚刚轻松解决兵变的成就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陷政治漩涡的冰冷与沉重。如何处理舒淇这件事,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也考验着他接下来的抉择和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