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得起?”李茂文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痛心疾首,“绥芬河之事,暂且不说俄人如何嚣张,你动手杀人,终究落了口实!这也就罢了!可你……你私下购买克虏伯重炮,匿藏不报,这是想干什么?!阿保林的弹劾奏折已经摆在了将军的案头!‘私购军火,图谋不轨’!这八个字,你知道有多重吗?!”
江荣廷瞳孔微缩,他没想到购买火炮的事情这么快就泄露了,而且是被阿保林捅到了将军那里。
他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李大人明鉴!购买火炮,实属无奈。碾子沟金矿日益深入,常有悍匪觊觎,仅凭步枪,难以护矿周全。是为了保境安民,绝无他意!”
“护矿?”李茂文冷笑一声,指着窗外,“四门克虏伯山炮!荣廷,你告诉我,谁家护矿需要用四门制式山炮?你这火力,都快赶上新军了!你这是护矿,还是准备攻城拔寨?!”
江荣廷一时语塞。他知道李茂文的话戳中了要害,四门山炮的防卫力量,确实超出了常规需求,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见江荣廷不语,李茂文语气稍缓,但内容却更加沉重:“荣廷,将军看到弹劾,勃然大怒!若不是念在你往日功劳,此刻来的就不是我,而是剿匪的大军了!”
他顿了顿,身体前倾,压低声音:“将军给我下了死命令,让我带你回吉林,他要亲自审问。你若是心中无愧,就跟我回去,当面向将军解释清楚。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你若是不去……”李茂文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那就是抗命不遵,坐实了谋逆之嫌!将军的大军,不日即到!届时,碾子沟必将玉石俱焚!你忍心看着这满沟的弟兄和百姓,因你一人之故,血流成河吗?”
这番话,软硬兼施,既点明了后果的严重性,又给了看似一线生机。江荣廷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迅速权衡着利弊:反抗?凭借碾子沟的地利和手下弟兄的悍勇,或许能抵挡一阵,但那就是公然造反,将再无退路,而且必然牵连无数无辜。顺从?前往吉林,前途未卜,苏和泰的态度难以预料,很可能是有去无回。
但李茂文有一句话说到了他心坎里——他不忍心让碾子沟的弟兄和百姓为他陪葬。这里的安定繁荣,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是他的根基。
沉默良久,江荣廷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李大人,我江荣廷行事,光明磊落。购买火炮,确为护矿,绝无二心。既然将军要问,我跟你去吉林便是。是非曲直,总有说清楚的一天。”
李茂文暗暗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好!荣廷深明大义!那就请即刻动身吧。”
江荣廷站起身:“容我交代几句。”
他走出会房,将庞义、朱顺、刘绍辰等核心人员召到一旁,简短说明了情况。众人一听,顿时炸了锅。
“大哥!不能去!这分明是鸿门宴!”庞义急得眼睛都红了。
“分统,苏和泰态度不明,此去凶多吉少啊!”朱顺也极力劝阻。
刘绍辰捻着胡须,眉头紧锁:“分统,阿保林此计毒辣,将军盛怒之下,恐难理智。是否再从长计议?”
江荣廷抬手制止了众人,沉声道:“我意已决。我不去,大军压境,碾子沟必成焦土。我去,尚有一线生机。我走之后,沟内一切事务,由绍辰暂代总揽,严守防务,但绝不可主动挑衅官军。一切,等我消息。”
众人见江荣廷决心已定,知无法更改,只能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