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将军府,议事厅内吉林将军苏和泰端坐在主位,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下首两边,分别坐着副都统舒淇,以及几位协领,幕僚李茂文赫然在列。
而坐在客位,面沉似水的,正是俄国驻吉林领事维特,他身旁还站着一名表情倨傲的武官。
“将军阁下!”维特领事的中文带着浓重的卷舌音,语气强硬,“绥芬河事件,是贵国军官江荣廷对我大俄罗斯帝国军队赤裸裸的挑衅和攻击!我方一名优秀的少尉军官和两名士兵惨遭杀害,多名士兵受伤,武器被抢夺!这是对《交收东三省条约》的严重破坏,是对俄罗斯帝国的宣战行为!”
苏和泰眼皮跳了跳,强压着烦躁,尽量用缓和的语气说:“维特领事请息怒。此事本将军已派人详查。据报,是贵国士兵先在靠山屯与我国百姓发生冲突,造成我方平民伤亡。我国军官江荣廷前往安抚时,又遭贵国军官率先动手袭击,部下为保护长官,不得已才自卫还击。这实属一场不幸的误会和局部冲突……”
“误会?自卫还击?”维特领事猛地站起身,手指敲着桌面,“我方军官只是在进行必要的安全警戒!是江荣廷,这个野蛮的土匪,他率先动手殴打并杀害了我方军官!这是谋杀!必须严惩凶手!否则,我无法向圣彼得堡交代,帝国远东军区也绝不会善罢甘休!届时,一切严重后果,由贵方承担!”
他身边的武官也冷冰冰地补充道:“将军大人,我们的哥萨克骑兵,已经很不耐烦了。如果贵方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不排除采取必要措施,自行维护权益。”
赤裸裸的战争威胁!厅内几位文官脸色发白。苏和泰的额头也渗出了细汗。朝廷畏俄如虎,若是真因此事再起边衅,他这顶戴花翎肯定保不住。
送走了怒气冲冲的俄国人,花厅内的气氛更加压抑。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舒淇忍不住拍案而起,“俄人占我土地,杀我百姓,反倒要我们严惩自己的军官?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钱伯钧叹了口气:“舒大人,息怒啊。俄人势大,如今他们领事亲自上门问罪,态度如此强硬,若不给个交代,恐怕难以收场啊。”
“交代?怎么交代?难道真要把江荣廷绑了送给俄国人?”舒淇怒道。
一直沉默的李茂文此时轻轻咳嗽一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慢条斯理地说:“将军,诸位大人,此事确需慎重。江荣廷,杀不得,也轻易撤不得。”
苏和泰看向他:“你有何高见?”
李茂文分析道:“将军明鉴。江荣廷虽出身草莽,但确是员虎将。自他掌管宁古塔防务以来,剿匪安民,抵御外侮,颇有成效。其在碾子沟一带,深得军心民心。若因俄人压力,贸然将其裁撤治罪,恐寒了前线将士之心。巡防营中,多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弟兄,万一激起兵变,酿成内乱,届时内忧外患,局面将更加不可收拾。俄人怕是更要趁虚而入了。”
苏和泰眉头紧锁:“你说的这些,本将军何尝不知?但俄人那边,总要有个说法。他们的态度,你也看到了。”
李茂文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将军,俄人要的是‘凶手’伏法,要的是面子。我们未必不能给他们一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