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江荣廷就站在驻地院坝里,望着绥芬河方向的晨雾出神——一夜未眠,将军府的军令和范老三口中“镇三江专抗俄人、不害百姓”的模样在他脑子里反复打转,终于有了决断。
“分统!”范老三匆匆赶来,手里攥着布防图,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各队弟兄都整装好了,粮弹也备齐了,您看……啥时候出兵?”
江荣廷转过身,眼神比晨雾更清亮,语气却异常笃定:“不出兵。”
范老三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分统?可将军府那边……”
江荣廷打断他,指尖在布防图上的山寨位置点了点,“这镇三江是条有章法的汉子,硬打下去,咱们弟兄要流血。我亲自去回回他——上山拜会,跟他谈一谈。”
“啥?!”范老三惊得嗓门都高了,“分统您亲自去?那可是匪窝!赵虎臣性子烈,万一他……”
“正因为他烈,才要我去。”江荣廷拍了拍范老三的肩,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人多了像‘砸窑’,反而显不出诚意。我只带玉堂去见他。你在山下稳住阵脚,若晌午前我没出来,再行事不迟。”
范老三还想再劝,可看着江荣廷眼底的决断,知道他已拿定主意,只能叹口气:“那……分统您务必当心!我这就去安排人在山口盯着,一有动静立刻接应!”
江荣廷点头,转身回屋换衣裳——他没穿巡防营的制服,而是翻出一件半新不旧的青布棉袍。
两人轻催坐骑,沿着覆着薄霜的崎岖山道,向着镇三江赵虎臣盘踞的深山坳子里行去。
山路愈行愈险,林密苔滑。至一处狭窄隘口,忽听道旁枯树丛后一声沙哑的低喝:“站脚!穿堂风还是过山雨?亮个迎头!”
江荣廷勒住马,不慌不忙,抱拳向声音来处朗声道:“西北悬天一块云,乌鸦落进凤凰群。满堂皆是英雄汉,请问哪位是昆仑?”
树丛后沉默了片刻,接着,两个端着老套筒、身穿臃肿棉袄的汉子钻了出来,眼神警惕地上下打量着他们:“哪个绺子的?什么蔓儿?炸的什么庙?”
“江湖漂泊,无蔓无绺。”江荣廷从容应答,“烦请通传赵大当家一声,就说宁古塔巡防营江荣廷,特来拜山,有要事相商。”
“官面上的人?”两个崽子脸色骤变,枪口猛地抬起,敌意瞬间弥漫,“官狗子敢来闯山?活腻歪了!”
江荣廷面无惧色,反而淡淡一笑:“若是来剿匪的,山下早已大军合围,枪炮齐鸣,何需我二人到此?是战是和,总得让赵大当家当面掂量。莫非威震绥芬河的镇三江,连见我一面的胆色都没有?”
一个年纪稍长的土匪盯着江荣廷看了片刻,对同伴使了个眼色,后者收起枪,转身飞快地向山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