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绍辰闻言,立刻露出恍然大悟又愤慨的神情:“原来如此!我就说嘛!此事定有小人从中作梗,向将军进了谗言!钱大人,您明鉴啊!我碾子沟巡防营,自招安以来,对将军府之命莫不遵从,剿匪安民,兢兢业业,岂会行此冒险之事?这分明是有人见不得我碾子沟好,见不得江分统为朝廷效力,故意栽赃陷害!”
江荣廷叹了口气,接口道:“钱大人,不瞒您说,江某在这关外立足,确是得罪了些人。尤其是三姓副都统阿保林阿大人……”他顿了顿,观察着钱伯钧的神色。
“想必钱大人也有所耳闻,前番阿大人纵容当地奸商,砸了我内子在三姓开设的德盛布庄分号。江某依法依规讨还公道,或许是因此触怒了阿大人?”江荣廷语气平淡,却将“依法依规”和“触怒”几个字咬得稍重。
刘绍辰立刻补充:“岂止是触怒!钱大人,您想,阿大人刚在布庄的事上吃了瘪,转头就出了俄人遇袭的事,紧接着就有风言风语指向我们碾子沟……这时间,这动机,未免也太巧合了些?阿大人这是借刀杀人,想借将军和俄人的手,来报复江分统啊!”
钱伯钧听着两人一唱一和,心中波涛汹涌。江荣廷部是否有能力作案,他内心存疑。但如今看来,阿保林借此机会诬告的可能性,似乎……更大?
更何况,自己现在身份暴露,暗访已不可能,若坚持查下去,在这江荣廷的地盘上,能查出什么?万一惹恼了这地头蛇,自己能否安然回去都成问题。
江荣廷见他神色变幻,知他内心动摇,便对刘绍辰使了个眼色。刘绍辰心领神会,笑道:“钱大人一路辛苦,又受了惊吓,今日暂且好生歇息。我已命人备下薄酒小菜,为大人压惊。至于查案之事,大人尽可明察,我碾子沟上下,定当全力配合,绝无半分隐瞒!只求大人能明察秋毫,还江分统一个清白。”
接下来的几天,钱伯钧在碾子沟受到了极高规格的“招待”。住的是最好的客房,吃的是山珍野味,江荣廷本人并未过多作陪,全由八面玲珑的刘绍辰负责。
刘绍辰绝口不再提查案之事,只热情地带着他“视察”——参观金矿和煤矿;观摩军容整肃的军营;走访安居乐业、对江荣廷赞不绝口的屯落。所到之处,一片平和繁荣景象,丝毫看不出有任何近期进行过大规模跨境军事行动的迹象。
每晚,都有丰盛的宴席。酒过三巡,刘绍辰总会私下对钱伯钧唉声叹气,诉说江荣廷如何不易,如何被阿保林之流刁难,如何一心为国却遭猜忌,言语间充满了对钱伯钧“明察秋毫”的期待。几次下来,钱伯钧心中那点残存的疑虑也被酒精和恭维冲刷得差不多了。
一日晚宴后,刘绍辰将一只锦盒塞到微醺的钱伯钧手中,低声道:“钱大人此行辛苦,这点小意思,是我家分统一点心意,聊补大人车马劳顿之苦。还望大人在将军面前,多多美言几句,陈明真相,还我碾子沟清白。” 盒中,是整整五百两银票。
钱伯钧摸着银票,心跳加速,最后一点坚持也烟消云散。他假意推辞一番,便“却之不恭”地收下了。
他彻底明白了,这案子不能再查,也查不出任何对江荣廷不利的结果。最好的选择,就是顺水推舟。
又过两日,钱伯钧觉得火候已到,便向刘绍辰提出“查访已毕,需回吉林复命”。刘绍辰心照不宣,为他准备了丰厚的特产,并再次暗示:“真相如何,全赖钱大人回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