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翔在马旁候着,见他出来忙问:“管带,将军赏了啥实在东西?”
江荣廷翻身上马,扬鞭往粮行走时,声音被风扯得轻飘却笃定:“不是东西,是门路。”
马踏石板路的嗒嗒声,落在耳里比来时沉了些。苏和泰那句“守着窝的犬”还在耳边,他摸了摸腰间的官印——从前守碾子沟是凭义气;如今能堂堂正正站在官面上说话。肩上担子没轻,心里却亮堂了:这一步虽小,总算不是野路子了。
江荣廷刚跨进德盛粮行的门槛,赵栓就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道:“管带,森木先生在里屋候着呢,来了快一刻钟了。”
江荣廷点点头,径直掀了里屋的棉帘。森木正背对着门站在窗前,听见动静转过身,脸上堆着惯常的笑意:“江管带回来了。”
“森木先生消息倒是灵通。”江荣廷往桌边的太师椅上坐,端起桌上的凉茶抿了口,笑出声来,“我在将军府里喝的茶怕还没凉透,你倒先寻到这儿了。”
森木走到对面坐下,欠了欠身:“该恭喜江管带才是。大破白熊,还擒了黑狼送抵将军府。”
江荣廷指尖在桌沿敲了敲,笑意淡了些:“恭喜就不必了。”他抬眼看向森木,语气沉了沉,“这回可别说我不给你们日本人出力。为了白熊那股子匪帮,我手下弟兄折了二百多号。”
森木脸上的笑敛了敛,从怀里掏出张清单推过去:“江管带对朋友够意思,我们也不能不仗义。”他指了指清单,“我已经让人从珲春调了货,五十支金钩步枪,还有五万发子弹,这会儿该快到碾子沟的卡子了。不算酬劳,全当是给弟兄们的补偿。”
江荣廷扫了眼清单上的数字,没去接。他知道森木从不做亏本买卖,这些枪子弹药看着是补偿,说到底还是为了往后能让他更“顺手”地帮着盯俄人的动静。但眼下碾子沟刚经了战事,弟兄们手里的枪弹确实该添补些新的。
“森木先生倒是会做人。”江荣廷把清单往回推了推,“有句话得说在前头——白熊残部往北逃了,保不齐会往俄人那边靠,往后你们要的消息,我能给的还会给,但别再催着我硬碰硬。我手下的弟兄,不能再这么不明不白地死。”
森木笑着把清单收回来:“自然自然。江管带放心,往后只求江管带多留意俄人在宁古塔的辎重队动向,至于别的,绝不强求。”他站起身,又恢复了那副圆滑的模样,“那我就不打扰江管带歇息了,改日再登门道谢。”
等森木走了,江荣廷才重新端起茶碗,这些枪支弹药是够实在,可终究换不回那些弟兄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