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荣廷没再多说,起身往门外走,扬声喊道:“备马,去见佟世功。”
夜风带着潮气卷进领口,他却走得稳当。不多时,已到了二道河子客栈,掀帘而入时,佟世功正对着地图搓手,见他进来,忙堆起笑:“江把总来了?可是有了主意?”
“碾子沟民团应了。”江荣廷开门见山,目光扫过桌上的地图,“何时出兵,听您调遣。”
“江把总果然深明大义!”佟世功笑得眼角堆起褶子,指着地图上的标记,“老东风的主力在八面城一带,咱们约定后天卯时出兵,我带官军从西侧牵制,你们从东侧包抄,定能一举拿下!”
江荣廷点头应下,心里却早有盘算——后天出兵,正好趁这两天让弟兄们备足干粮弹药,再派几个机灵的探路,把八面城的地形摸清楚。
回到碾子沟时,天已泛白。他站在村口,望着沟里袅袅升起的炊烟,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庞义,点五百团勇,带足家伙,后天卯时,准时出发。”
庞义精神一振,大声应道:“是!”
三天后,晨光里,江荣廷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根绷紧的弦——这趟仗,既要打赢,更要活着回来。
屯兵场的黄土被晨露浸得发沉,五百名团勇肩扛步枪、腰挎短铳,黑压压列成三队,枪托杵在地上,撞出一片沉闷的笃笃声。所有人都抿着嘴,眼里映着天边刚冒头的鱼肚白,只等那声开拔的令。
江荣廷踩着木梯上了点将台,青布短褂的领口敞着,露出里头半湿的里衣,腰间的七星子坠得腰带微微下沉。他站定的刹那,场子里的呼吸都仿佛凝住了。
“列队!”刘宝子站在台侧,粗嗓子像撞钟,团勇们“唰”地收紧队形,靴底碾过地面,扬起细尘。
“都是不是敢玩命的?”江荣廷的声音撞在山壁上,荡出回声。
“是!”吼声震得人耳膜发颤,连空气都跟着发烫。
“吉林地面的胡子闹得凶,将军叫咱去清剿,说到底是为护着碾子沟。”他手按枪套,目光扫过一张张黧黑的脸,“立了功,军功、金子都有;战死了,抚恤金加倍,妻儿老小我江荣廷养着。但谁要是敢抗命逃跑——”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冰,“就地枪毙!”
“是!”又是一声齐吼,带着股豁出去的狠劲。
江荣廷走下台,在庞义跟前站定,声音压得低:“官军那边得提防,他们翻脸比翻书快,别让咱成了替死鬼。”
“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庞义拍了拍腰间的马刀,刀鞘上的铜环叮当作响。
“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