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审讯室困,精神紧绷(1 / 2)

暴雨再次疯狂敲打审讯室的防弹玻璃,豆大的雨珠在窗面砸出密集的白点,又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像道永远流不尽的泪。

雨势越来越大,玻璃上的水痕层层叠加,将窗外的世界模糊成片浑浊的灰,像极了欧阳然此刻混乱的思绪。

他反锁房门时,“咔哒” 的金属咬合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像是给紧绷的神经上了道临时枷锁,却又让他莫名感到一丝安全感 —— 至少此刻,他可以暂时隔绝外界的所有声音,只面对自己的痛苦。

欧阳然背靠着冰冷的铁门缓缓滑坐下来,黑色连帽衫的兜帽随着动作滑落到肩头,露出被冷汗浸透的额发。

那些被雨水浸湿又反复风干的发丝,像无数细小的藤蔓紧紧黏在皮肤上,痒意顺着神经末梢直钻心底,搅得他心烦意乱,却连抬手拂开的力气都没有。

后背与铁门接触的瞬间,刺骨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衣料蔓延全身,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意识却因此稍稍清明。

审讯室里,消毒水的刺鼻气味、金属锈蚀的腥气,混合着自己身上浓重的汗酸味,三种气息纠缠成令人作呕的瘴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有粗粝的砂砾刮擦着咽喉,胸腔里翻涌着想要呕吐的冲动,却只能强忍着继续承受这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审讯椅的黑色皮革早已被汗水浸出深色印记,像块吸饱了水的海绵,坐在上面能清晰地感受到皮革的黏腻。

欧阳然将录音笔放在桌面,按下循环播放键,赵国安沙哑的声音瞬间填满整个空间:

“... 东码头... 十二点... 灭口...” 电流杂音混着窗外的雨声,形成种令人窒息的白噪音,每一次重复都像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留下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声纹图谱,指尖在键盘上疯狂敲击,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键盘按键被按得发出 “哒哒” 的声响,像急促的心跳。

屏幕蓝光映在他泛红的眼眶里,像两团燃烧的鬼火,照亮了他眼底的痛苦和迷茫。

偶尔停下来时,他会对着空气嘶吼,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的铁皮:

“为什么是你?!你明明说过会帮我查父母的案子!你还说要像亲叔叔一样照顾我,这些都是假的吗?!”

吼声撞在墙壁上,反弹回来时带着空洞的回响,震得他耳膜发疼,却丝毫无法缓解内心的痛苦。

指甲在铁桌上划出五道狰狞的沟壑,崭新的金属光泽从划痕下暴露出来,与桌面上堆积的咖啡渍、血珠形成刺眼的对比。

他的指腹早已磨破皮,渗出血珠顺着桌缝往下滴,在地面积成小小的血洼,像颗颗凝固的眼泪。

监控摄像头在天花板上无声运转,红色的指示灯像只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他时而蜷缩在椅上、时而疯狂踱步的身影,像头被困在牢笼里的野兽,无助又绝望。

欧阳然的指节重重砸在铁灰色审讯桌上,震得金属桌面嗡嗡作响。

老式录音笔被这股力道掀翻,像枚银色甲虫般骨碌碌滚向地面。

他单膝跪地去捡时,后颈冷汗浸透的警服黏在皮肤上,突然瞥见声纹分析仪屏幕上刺目的异常波形 —— 某个锯齿状波段正在疯狂跃动,如同深海里突然浮出的巨大阴影。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三年前那片焦黑废墟的气息瞬间填满鼻腔。

热浪裹挟着混凝土粉尘,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哭喊与轰鸣。

就在他意识模糊之际,那个带着硝烟味的安抚声穿透火海:

然然别怕,我来了,叔叔救你出去。

此刻屏幕上的声纹图谱竟与记忆中的声波完美重合,仿佛时光在此刻扭曲,将过去与现在无情绞碎在同一条声波线上。

心脏骤然缩紧,像被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踉跄着后退,撞在审讯椅上,金属椅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像道尖锐的警报,撕裂了短暂的平静。

【是赵国安!那个在爆炸后救了我、还帮我整理父母遗物的人,竟然是杀害他们的凶手!】

这个认知像道惊雷,在他脑海里炸开,让他眼前发黑,差点栽倒在地。

他扶着桌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桌面上,与之前的血珠混合在一起,形成斑驳的痕迹。

【他怎么能这么残忍?】

欧阳然的指甲深深抠进桌沿木质纹理,木屑刺进掌心的瞬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葬礼上的白菊还带着清晨的露水,赵国安黑色皮鞋碾过花瓣的声响犹在耳畔。

那人弯腰将他揽入怀中时,袖口昂贵的雪松香混着烟草味,温热的手掌轻轻拍打着他颤抖的后背,连语气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

“然然,以后有叔叔在,叔叔会照顾你,帮你爸妈完成他们未完成的事。”

那时他蜷缩在对方怀里,泪水浸透那片精心熨烫的西装,竟天真地以为找到了新的依靠。

审讯室顶灯光线刺得他眼眶生疼,恍惚间看见少年时期的自己,正坐在赵国安书房的真皮沙发上,将笔记本里泛黄的剪报、皱巴巴的车票,甚至深夜偷录的关键对话,毫无保留地摊在对方面前。

赵国安总是耐心地托着下巴,时不时用钢笔在本子上记录,末了还会递来温热的牛奶,叮嘱他别累坏了身体。

此刻欧阳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节泛白如冬日枯枝,手背青筋像盘踞的蚯蚓般暴起。

那些深夜长谈里对方给予的鼓励、案件陷入僵局时及时出现的线索,原来都是早已织好的罗网。

他喉咙发紧,想起某次生日收到的限量款钢笔,笔帽内侧刻着的 “然然加油” 字样,此刻竟像无数根钢针扎进心脏 —— 那些所谓的 “关心”,不过是赵国安为了掩盖罪行、监视他的手段,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单向玻璃外,沈雨薇抱着热咖啡站了很久。

她穿着件米白色的衬衫,袖口整齐地卷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手腕上戴着条细细的银链,是她生日时欧阳然送的。

看着玻璃里欧阳然崩溃的模样,她的眼眶泛红,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颤抖,杯壁的热气模糊了她的镜片,也模糊了玻璃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她知道欧阳然承受着多大的痛苦,一边是养育自己多年的恩人,像父亲一样的存在;一边是铁一般的证据,指向对方可能是杀害父母的凶手。

换作谁都难以承受这种撕裂,她泡了杯欧阳然最喜欢的焦糖玛奇朵,加了双倍糖,放在门口,却始终没有勇气敲门 —— 她怕自己的出现,会让欧阳然更加崩溃。

“他已经这样四十八小时了?”

慕容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透着坚定。

他穿着黑色警服,肩章上的银星在走廊灯光下泛着冷光,眼底布满血丝,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他的黑色皮鞋上沾着点雨水,裤脚也湿了半截,显然是冒雨赶来的。

他手里拿着份文件,是刚从技术科取来的声纹分析报告,上面还有老张手写的批注。

沈雨薇点点头,声音带着哽咽,像被砂纸磨过的木头:

“嗯,不吃不喝,就守着那支录音笔,谁劝都不听。慕容哥,你劝劝他吧,再这样下去,他身体会垮掉的。”

她将咖啡递给慕容宇,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温热的触感让她微微一怔,又赶紧移开,

“我泡了他喜欢的焦糖玛奇朵,加了双倍糖,他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喝杯甜的就会好很多。”

慕容宇接过咖啡,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咖啡杯的温度透过指尖,传到他的心里,让他稍微放松了些。

他看着玻璃里欧阳然蜷缩在椅上的身影,黑色连帽衫将他整个人裹在里面,显得格外瘦小,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心里像被针扎了样疼,他想起两人在警校的日子,欧阳然总是充满活力,像个小太阳,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能笑着面对,可现在,他却像朵被暴风雨打蔫的花,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慕容宇深吸一口气,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门把时,掌心沁出的薄汗让他在门面上印出一个浅浅的指痕。

他侧耳贴着门板,听见审讯室里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声,以及压抑到极致的抽气声。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抬手叩击门板,指节落在金属上的声音像是落在棉花里,带着刻意放缓的节奏:

欧阳然,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他的声音裹着一层沙哑的温柔,像裹着糖霜的刀刃,

就五分钟,听完你再决定要不要让我走。

尾音像被风揉碎的柳絮,飘飘荡荡钻进门缝里。

里面没有回音,只有录音笔循环播放的声音隐约传来,夹杂着欧阳然压抑的喘息声。

慕容宇皱了皱眉,拿出备用钥匙,轻轻转动锁芯。

“咔哒” 声过后,他推开门,一股混杂着汗味、咖啡味、血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皱紧眉头。

审讯室里的空气比他想象中还要压抑,冷光灯的光线惨白,照在欧阳然身上,显得格外凄凉。

“出去!”

欧阳然的声音从椅上传来,带着警惕和抗拒,像只受伤的刺猬,竖起了所有的尖刺,

“我不用你管!你走!”

他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门口,肩膀微微颤抖,黑色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侧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慕容宇没有离开,而是走到他身边,将咖啡放在桌面,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

“先喝口咖啡,凉了就不好喝了。沈雨薇特意给你泡的,加了双倍糖,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口味吗?上次你失恋,也是喝了两杯这个,就满血复活了,还跟我吹嘘说‘没有什么是一杯焦糖玛奇朵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两杯’。”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柔,“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是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我们还有时间,还有机会查清所有真相,不能现在就垮掉。

你爸妈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他们希望你好好活着,活得开心,活得有价值。”

欧阳然抬起头,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眼底布满红血丝,像两团燃烧的火焰,带着愤怒和绝望。

他的眼睛很大,此刻却因为疲惫和痛苦,显得格外空洞。

“查清真相?”

他冷笑一声,声音带着绝望,像破碎的玻璃,

“真相就是,我最信任的人,是杀害我父母的凶手!是他救了我,还帮我整理父母的遗物,我甚至把他当成亲叔叔,什么都跟他说!你让我怎么接受?让我怎么面对?”

他脖颈青筋暴起,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般刺耳,整个人几乎要掀翻审讯室的金属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