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车推过来时,轮子在过道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欧阳然把慕容宇餐盘里的香菜挑得干干净净,动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连最细小的碎片都没放过。
邻座的老太太突然笑起来,皱纹里盛着慈祥,像秋天里饱满的果实:
“现在的年轻人感情真好,比我家那口子强多了,结婚三十年还分不清我不吃葱姜蒜。”
慕容宇的脸 “腾” 地红了,像被泼了桶红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脖子。
他想解释却被欧阳然抢了先:
“阿姨您不知道,他连泡面都得我帮着泡,不然能把厨房点了,上次就差点把消防队招来。”
说着还故意夹走慕容宇碗里的虾仁,嘴角的笑藏都藏不住,像只偷到鱼的猫。
【幼稚鬼。】
慕容宇瞪了他一眼,眼底却没什么怒气,反而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却在对方递来橘子时乖乖张嘴,像被顺毛的大型犬。
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像三年前在山区拉练时,欧阳然塞给他的那颗野橘子。
当时这家伙自己饿得眼冒金星,嘴唇都干裂了,却把唯一的果实塞进他嘴里,说 “吃了有力气背我”,结果最后是他背着累晕过去的欧阳然走了整整三公里。
飞机突然遇到气流,剧烈的颠簸让餐盘发出哐当声,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摇晃着整个机舱。
没系好的餐盒盖子纷纷掉落,食物撒了一地。
欧阳然下意识把慕容宇按在座位上,自己的胳膊却重重撞在桌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敲鼓。
“没事吧?”
慕容宇摸着他的胳膊,能清晰地感觉到肌肉下的骨骼轮廓,像他解剖课上画过无数次的人体结构图,此刻却只觉得心疼。
“小场面。”
欧阳然揉着胳膊笑,眼里的狡黠却藏不住,像藏了颗糖,
“不过你要是实在害怕,可以抓着我的手,免费提供服务,不收钱。”
慕容宇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最终还是没伸过去,只是眼神不自觉地停留在欧阳然胳膊上渐渐浮现的淤青,像朵丑陋的花。
突然想起码头缉毒时,也是这只胳膊替他挡过子弹,伤口愈合后留下的疤痕像条银色的蛇,盘踞在冷白的皮肤下,每次看到,都让他心有余悸。
夜深了,机舱里的灯光调暗了,像被蒙上了层黑布。
慕容宇假装睡着,却能感觉到欧阳然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那目光像羽毛,轻轻拂过他的眉眼,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怕惊扰了他的梦。
他想起白天在机场,林峰教官偷偷拉着他说的话:
“欧阳这孩子看着冷,心细着呢,当年你母亲托我照顾你,现在看来,倒是他把你照顾得更好,比我这老头子靠谱多了。”
当时还不服气,此刻想来,却觉得无比贴切。
迷迷糊糊间,慕容宇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额头上,柔软而温暖。
他悄悄睁眼,看见欧阳然正把毯子盖在他身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下轻轻颤动。
月光透过舷窗洒进来,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晕,像给雕塑镀上了层银边,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美好得像幅画。
【这家伙,明明自己也很困。】
慕容宇蜷缩在临时拼凑的行军床上,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裹挟着雪粒拍打玻璃的声响,眼皮早已沉重得像坠了铅块。
可身旁的欧阳然仍保持着半侧身子的警戒姿势,指节还虚搭在枕边的配枪上。
这份执着让慕容宇心底泛起一阵暖意,如同冬日里饮下一杯加了蜜的热牛奶,温热的甜意顺着喉咙缓缓淌入胃里,驱散了整夜潜伏的寒意。
他佯装翻身,实则借着这个动作往欧阳然那边挪了挪。
鼻尖瞬间捕捉到熟悉的气息
—— 清冽的须后水味混着淡淡的枪油金属感,这是无数个并肩作战的深夜里,早已镌刻进记忆深处的味道。
那气息萦绕在鼻间,仿佛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包裹在令人安心的茧房里。
慕容宇不自觉地收紧了领口,恍惚间觉得只要沉溺在这独特的气味里,窗外肆虐的暴风雪、暗处潜藏的危机,都能被隔绝在千里之外。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宇被一阵细微的响动惊醒。
他看见欧阳然正拿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神情严肃得像结了冰,和平常的嬉皮笑脸判若两人。
“怎么了?”
慕容宇低声问,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像要跳出胸腔。
欧阳然把手机递给慕容宇,屏幕上是沈雨薇发来的消息:
“赵磊被人袭击了,现在在医院,他说在昏迷前看到了猛虎帮的人,手里还攥着半张哥伦比亚庄园的地图。”
这个消息像颗炸弹,在寂静的机舱里炸开,震得慕容宇头晕目眩。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节泛白得像要断裂,屏幕都被捏得变了形。
“怎么会这样?”
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愤怒,像被点燃的炸药桶。
欧阳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别慌,赵磊不会有事的。这说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他们已经开始怕了,才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他的声音里带着种异样的坚定,像黑暗中的一盏灯,给了慕容宇一丝安慰,却无法完全驱散他的恐惧。
慕容宇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担心。
他想起赵磊那总是乐呵呵的脸,想起他们一起在警校训练时互相调侃,一起破案时并肩作战的日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眼眶也有些发热。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证据,把那些混蛋绳之以法,为赵磊报仇。”
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像淬了火的钢。
欧阳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放心,我们会的。赵磊还在等着我们回去请他吃火锅呢,上次说好的,谁都不能耍赖。”
提到火锅,两人都想起了之前的约定,嘴角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丝苦笑,带着苦涩和坚定。
飞机在云层中继续飞行,像片叶子在狂风中飘荡,载着两个年轻的警察和他们的决心,驶向未知的远方。
窗外的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艰巨的挑战,像潜伏在暗处的猛兽,随时准备扑上来。
“睡会儿吧,”
欧阳然把毯子往慕容宇身上拉了拉,盖住他冰凉的手脚,
“到了哥伦比亚,有的是硬仗要打,养足精神才行。”
慕容宇点头,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的脑海里不断闪过赵磊受伤的样子、猛虎帮的人嚣张的嘴脸、还有母亲期盼的眼神,像放电影一样,一帧帧在眼前掠过。
他知道,这次出国追凶,不仅是为了破案,更是为了守护他们在乎的人,肩上的责任重如泰山。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欧阳然的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带着轻微的重量。
均匀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像首温柔的催眠曲,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慕容宇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他轻轻侧过头,
看着对方熟睡的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像个孩子一样安静,褪去了平时的锐利和狡黠,只剩下纯粹的疲惫。
【这家伙,终于肯睡了。】
慕容宇的心里泛起一阵柔软,像被温水浸泡过。
他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让欧阳然靠得更稳些,生怕惊扰了他的睡眠。
阳光透过舷窗照进来,暖洋洋的,落在他们身上,像盖了层金色的被子,温暖而祥和,与即将面对的危险形成鲜明的对比。
在一万米的高空,两个少年的约定在云层中回荡,带着彼此的温度和信念,飞向那片陌生的土地。
他们知道,前方危机重重,像布满了陷阱的丛林,但只要彼此在身边,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属于他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像拉开了序幕的戏剧,充满了未知与挑战。
飞机降落在哥伦比亚机场时,阳光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像无数根针扎在皮肤上。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和香料的混合气味,浓郁而陌生,与国内清新的空气截然不同,吸进肺里都觉得有些灼热。
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说着听不懂的语言,语速飞快,像打机关枪,各种肤色的人穿梭其中,形成一幅多元却又混乱的画面。
慕容宇和欧阳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和坚定,像蓄势待发的战士。
“准备好了吗?”
慕容宇低声问,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枪,那里的重量让他感到安心。
“随时。”
欧阳然点头,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像阳光穿透乌云,
“别忘了,我们是警途双璧,没什么能难倒我们。”
两人并肩走出机场,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像分不开的整体。
远处的出租车鸣笛声、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热闹而陌生的画面,像首杂乱无章的交响曲。
但他们的眼神却异常专注,像两只嗅觉敏锐的猎犬,准备捕捉任何一丝线索,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刚走出机场大门,就有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凑上来,操着蹩脚的中文问:
“需要出租车吗?便宜又快。”
他的眼神闪烁,不停地打量着他们的行李,带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欧阳然不动声色地挡在慕容宇身前,脸上露出标准的微笑,语气却带着疏离:
“不用,谢谢。”
那男人还想纠缠,被欧阳然一个冰冷的眼神逼退,悻悻地走开了。
“看来这里不太平。”
慕容宇低声说,手心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正常,”
欧阳然语气沉得像是淬了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枪柄,在昏暗的监控室里,镜片后的目光像两把淬毒的匕首,直直刺向屏幕里那个戴着鸭舌帽的可疑身影
,“这个时间点突然改变行车路线,还故意避开三个监控盲区,绝对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