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爸设计的。”
慕容宇喉结剧烈滚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图纸边缘,声音像被砂纸反复打磨过般沙哑。
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衣领,他踉跄着扶住桌角,眼前突然浮现出父亲书房深处那幅终年蒙着白布的油画
—— 褪色的亚麻布下,永远沉睡的秘密正在苏醒。
记忆如同被撕裂的老照片,残缺的碎片突然自动拼接完整。
潮湿的霉味、木质画框特有的清苦气息,还有父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腕的力道,都在这一刻裹挟着油彩的气息汹涌而来。
画中穿警服的年轻人身姿挺拔,帽檐下的眉眼与自己七分相似,胸前鲜红的 007 警号在猛虎帮斑驳的牌匾映衬下,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那时他总以为那是父亲年轻时的英姿,此刻才惊觉,那分明是用生命镌刻的警示碑文。
赵国安趁机挣脱束缚,像只疯狗一样,匕首划着弧线刺向慕容宇咽喉,速度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欧阳然猛地扑过去用胳膊格挡,“噗嗤” 一声,刀刃瞬间划破制服,血珠顺着肌肉纹理蜿蜒而下,像条红色的小蛇,触目惊心。
“你他妈疯了!”
慕容宇的吼声劈碎祠堂的死寂,带着无尽的愤怒和后怕,一拳将赵国安打翻在地时,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 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看到那道伤口的瞬间,心脏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疼得无法呼吸。
【这家伙总是这样,从来不知道惜命,每次都这么冲动。】
慕容宇死死按住欧阳然流血的胳膊,指腹擦过温热的血珠时,心里又气又急。
这突然让他想起警校急救课上,这家伙故意把绷带缠成死结,还笑嘻嘻地说 “这样才够牢固”,当时觉得他调皮,现在想来却一阵后怕。
此刻血浸透了他的指缝,让那些嬉皮笑脸的回忆都染上了铁锈味,变得沉重起来。
林峰教官的电击枪发出 “滋滋” 的电流声时,赵国安还在狂笑,笑声刺耳又疯狂:
“你们以为赢了?太天真了!慕容正德的账本根本没销毁!”
他突然看向王浩,眼神诡异,像在传递什么信号,
“就在你天天擦的储物柜第三层,用《警务实战手册》包着呢,好好找找吧!”
王浩的脸 “唰” 地白了,像纸一样,眼神里充满了惊慌和无措。
欧阳然突然想起今早帮王浩整理内务时,确实看到那本手册边缘沾着奇怪的蜡油,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却疑点重重。
“所以你故意被抓?就是为了传递这个消息?”
他的声音发颤,血顺着肘部滴在青砖上,晕开一朵朵小红花,凄美而惨烈。
赵国安被戴上手铐时突然朝慕容宇啐了口血,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你以为你爸是好人?他当年……”
话没说完就被林教官用毛巾堵住嘴,发出 “呜呜” 的声音。
但慕容宇已经看清了对方口型 —— 那三个字是 “保护伞”,像一道惊雷在他脑海里炸开。
祠堂外的蝉鸣突然变得清晰,一声声叫得人心烦意乱。
欧阳然靠在供桌旁喘气,胸口剧烈起伏,看着慕容宇蹲在地上拼凑散落的警徽。
对方的肩膀微微颤抖,后颈的碎发被汗水濡湿,黏在一起,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喂,” 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你爸的事……”
“先处理你的伤口。”
慕容宇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容置疑,指尖触到欧阳然胳膊上的伤口时,动作却突然放轻,仿佛怕弄疼了他。
月光下可以看到他耳尖泛着红,像染上了胭脂,“刚才挺勇猛啊,怎么不继续打了?是没力气了吗?”
“要你管。”
欧阳然别过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却悄悄把胳膊往对方那边凑了凑,渴望着那份温暖。
消毒水的味道混着慕容宇身上淡淡的松木清香飘过来,让他突然想起管道里那片黑暗中,也是这个味道让他莫名安心,仿佛只要有这个味道在,就什么都不用怕。
王浩垂着头走过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制服第二颗纽扣彻底掉了,露出里面的白色 t 恤。
“对不起,” 他的声音蚊子般细弱,几乎听不见,“我…… 我不是故意的。”
“回头再算账。”
欧阳然突然笑了,血痕斑驳的脸上绽开个灿烂的笑容,像雨后的阳光,
“不过你刚才夺枪那下挺帅,比上次格斗考核强多了,有进步。”
王浩猛地抬头,眼睛亮起来,像看到了希望:“真的?”
“假的。”
慕容宇冷冷插嘴,嘴上不留情,却把自己的急救包扔过去,
“记得扣好盾牌带,别再被人缴械了,丢我们队的脸。”
林教官突然咳嗽两声,打破了这略显轻松的氛围,手里拿着个证物袋走过来,里面装着枚生锈的警徽,上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这是在赵国安鞋底发现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编号 007,是二十年前失踪的卧底警探 —— 也是你们父亲的搭档,这真是命运弄人。”
月光突然变得明亮,仿佛被施了魔法,十七枚警徽在供桌上拼出完整的地图,中心那枚正是 “007”,像众星捧月一般。
慕容宇和欧阳然的影子在地图上重叠,像两枚紧紧相依的警徽,密不可分。
“喂,”
欧阳然用胳膊肘撞了撞慕容宇,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变成哪样?”
慕容宇挑眉,故意逗他,指尖轻轻划过对方伤口边缘,看他疼得龇牙咧嘴,却又强忍着不吭声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
“就是……”
欧阳然的耳尖红了,像熟透的苹果,支支吾吾地说,
“背靠背打坏蛋,流一样的血,用同一个急救包,做最默契的搭档。”
慕容宇突然笑了,在警徽地图前站直身体,月光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像幅庄严的肖像画。
“笨蛋,”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们本来就是这样。”
祠堂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像希望的号角。
王浩扶着墙壁站起来,看着那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突然把掉了的纽扣塞进兜里,像是在珍藏什么。
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训练时慕容宇总把欧阳然的负重偷偷加到自己背上,为什么欧阳然总能在慕容宇开口前就递上水
—— 有些默契,根本不需要说出口,早已刻在骨子里。
欧阳然被搀扶着往外走时,回头看了眼供桌上的警徽。
月光下,“007” 号徽章的背面似乎刻着什么字,模糊不清。
他突然笑了,伤口扯得生疼也不管
—— 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回来研究,反正身边有个永远会拽着他不让他冲动的家伙,有他在,什么都不怕。
慕容宇跟在后面,看着对方摇摇晃晃的背影,像只受伤的小兽,突然加快脚步。
指尖不经意碰到欧阳然的衣角,在对方回头时迅速收回,像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孩子,耳尖却比刚才更红了。
有些话现在还不能说,但警徽知道,月光知道,祠堂里飞舞的尘埃也知道
—— 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一起走。
夜风穿过祠堂的破窗,卷起几片香灰,在空中打着旋儿。
十七枚警徽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十七颗不会熄灭的星,照亮了前行的路。
在这些星星的注视下,两个年轻的身影相互扶持着走出黑暗,走向巷口那片等待着他们的光明。
他们的脚步坚定而从容,因为他们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风雨,他们都会并肩前行,成为彼此最坚实的依靠,成为真正的警途双壁,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安宁。
巷口的钠光灯在玻璃罩里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白炽光晕像融化的黄油漫过青石板,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拖曳成墨色绸缎,在坑洼的路面上蜿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
苏砚染后颈的发丝被晨风掀起,轻轻扫过顾沉舟手背的旧疤,那道在缉毒行动中留下的伤痕突然泛起细微的痒意。
远处的警笛声终于消失在城市褶皱里,破晓时分的云层裂开细缝,第一缕阳光裹着露水的清甜倾泻而下,为顾沉舟肩头的警徽镀上金边,也将苏砚染瞳孔里破碎的星光重新缀成银河。
潮湿的空气渐渐升温,石板缝里蜷缩的青苔在暖意中舒展,仿佛所有蛰伏的秘密都将随着这缕晨光破土而出,在崭新的黎明里生长出救赎的枝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