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裹挟着狂风撕开夜幕,豆大的雨珠砸在慕容宇的摩托车头盔上,发出密集的 “砰砰” 声,震得他耳膜生疼,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耳道里疯狂筑巢。
雨刮器以最快的频率摆动,却仍难以阻挡如注的雨水,视线里一片模糊。
沥青路面被浇得油光锃亮,像是被泼上了一层黑亮的漆,在车灯的照射下泛着诡异的光。
积水在路面上蜿蜒成河,霓虹灯的倒影在水中晕染开来,红的、绿的、黄的,交织成一片模糊的光斑,如同被调皮孩童打翻的调色盘,色彩斑斓却又杂乱无章。
慕容宇紧咬着下唇,双手死死握住摩托车把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黑色轿车的尾灯。
那两点猩红在雨幕中忽明忽暗,如同蛰伏在暗处的野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正用贪婪的目光引诱着他们步入早已布好的陷阱。
雨越下越大,慕容宇却没有丝毫退缩,他加大油门,继续在雨夜中紧追不舍,雨水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但他顾不上这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目标逃脱。
“坐稳了!” 欧阳然的声音透过头盔传来,带着点被雨水浸泡过的沙哑,像是砂纸轻轻划过木头。
摩托车突然加速,引擎发出一声怒吼,慕容宇下意识地搂紧对方的腰,掌心触到少年湿透的衬衫下紧实的腰线 —— 上次在警校格斗课,这家伙就是凭着这把惊人的腰力,把他死死按在垫子上,还得意地吹了声口哨,嘴角扬起的弧度欠揍又让人莫名心动。
雨刷器在轿车后窗疯狂摆动,左右来回,划出半透明的扇形,却怎么也赶不走那层层叠叠的雨水。
慕容宇看着赵国安的侧脸在玻璃上忽隐忽现,金丝眼镜反射着诡异的光,像两条毒蛇的眼睛。
突然,他想起档案室里那张泛黄的合影 —— 年轻的赵国安站在父亲身边,两人胸前的警徽同样闪着光,那时的他们,笑容真挚,谁能想到如今会走到这般境地。
【原来毒蛇也会伪装成同类,潜伏在身边,等待致命一击。】
冰冷的雨水顺着头盔缝隙往里钻,像无数根细小的冰针,刺得慕容宇打了个寒颤。
怀里的欧阳然突然猛打方向盘,摩托车在湿滑的路面上划出道惊险的弧线,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堪堪躲过侧面冲来的卡车。
他感觉到少年的心跳得像擂鼓,“咚咚咚”,隔着两层湿透的衣服,依然清晰得让人心慌,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
“怂了?”
欧阳然突然回头,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往下淌,在脖颈处汇成细小的溪流,蜿蜒流淌。
“上次在射击馆赌咒发誓说要保护我的人是谁?可别告诉我那是你的双胞胎兄弟。”
慕容宇的耳尖在头盔里瞬间发烫,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
他想起三个月前那场荒唐的赌约 —— 谁输了射击比赛,就要当对方一个月的保镖。
结果他以 0.1 环的微弱差距惜败,被迫跟着这家伙去食堂抢最后一份糖醋排骨,看着他吃得满嘴流油;去图书馆占最靠窗的位置,看他趴在桌上偷偷打瞌睡,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去操场跑那些永远也跑不完的圈,听他一边跑一边絮絮叨叨地抱怨。
“闭嘴。” 他加重了搂在对方腰上的力道,指尖不自觉地陷进少年紧实的肌肉里,换来一声闷笑,那笑声透过雨幕传来,带着点戏谑。
摩托车拐进废弃码头时,轮胎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在撕扯着什么。
慕容宇突然看到集装箱后面闪过几个黑影,手里的钢管在路灯下泛着冷光,像野兽亮出的獠牙。
“小心!” 他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欧阳然已经猛地将他往旁边一推。
巨大的冲击力让慕容宇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滚落在积水中,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了衣服,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蔓延到骨子里,冻得他牙齿不停地打颤,上下牙齿相互碰撞,发出 “咯咯” 的声响。
他抬起头,雨水模糊了视线,却依然清晰地看到钢管带着风声落下,结结实实地砸在欧阳然后背上。
“呃!” 一声压抑的痛哼在雨幕里炸开,像玻璃破碎的声音。
慕容宇眼睁睁看着欧阳然踉跄了几步,身体剧烈地晃动着,咳出的血珠混着雨水溅在他的手背上,滚烫得像团火,灼烧着他的皮肤,也灼烧着他的心。
“快走!” 少年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像是被砂纸磨过,却硬是拽过他的手,将什么东西塞进他的掌心。
慕容宇低头一看,是条银质项链,吊坠正是那枚编号 0720 的警徽,链扣硌着掌心的纹路,像道永远也抹不去的印记,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上。
“去找林峰教官!” 欧阳然的眼睛在雨里亮得惊人,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告诉他,警徽背面的芯片……”
话没说完,又一根钢管带着风声挥了过来。
慕容宇拽着他想跑,却被狠狠甩开,他重重地摔倒在泥地里,溅起一片浑浊的泥水。
他看着欧阳然被几个黑衣人拖进集装箱,看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缓缓关上,像口即将封死的棺材,将所有的光亮和希望都锁在了里面,也将他的心一同锁了进去。
“欧阳然!” 他吼着想去追,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变得尖锐,却被两个黑衣人死死按住。
冰冷的泥水灌进嘴里,带着铁锈和腐烂的味道,腥甜又恶心。
当他终于挣脱束缚爬起来时,集装箱的门已经关严了,只有门缝里透出的微弱光线,还在固执地证明里面还有生命存在,像黑暗中的一点星火。
慕容宇跨上倒在地上的摩托车,发动引擎的手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后视镜里,那扇紧闭的集装箱门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雨幕里,像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出去的,只知道雨水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在脸上淌,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方向,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混沌的黑白。
警校的灯光在雨里像颗孤独的星,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慕容宇冲进值班室时,林峰教官正在整理卷宗,钢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戛然而止。
看到他这副狼狈模样 —— 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衣服沾满泥水和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痕迹,手里的钢笔 “啪嗒” 一声掉在桌上,滚出老远。
“欧阳然被抓了。” 慕容宇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像被狂风暴雨摧残的树叶,掌心的项链硌得生疼,仿佛要嵌进肉里,“在废弃码头,赵国安的人干的。”
林教官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他抓起挂在墙上的警服,动作快得像阵风,警服的衣角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带我们去。”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噔噔噔”,惊醒了沉睡的学员,宿舍的灯一盏盏亮起,像串突然点燃的星星,在黑暗中闪烁。
当警车呼啸着赶到码头时,雨势已经小了些,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像是老天爷哭累了,暂时歇了歇。
慕容宇带头冲向那扇紧闭的集装箱门,手指因为紧张而不听使唤,试了好几次才打开挂锁。
门 “吱呀” 一声开了,发出陈旧的呻吟,里面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一摊发黑的血迹,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一朵开败了的毒花。
“欧阳然!” 他疯了似的冲进去,翻遍了每个角落,箱子、麻袋,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看了个遍,却只在地上找到枚染血的耳钉。
银色的表面还留着个浅浅的牙印 —— 那是两周前在酒吧,他们假装争执时,这家伙气不过咬上去的,当时还疼得他嗷嗷叫,一边叫一边骂他是疯狗。
慕容宇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无法呼吸,仿佛要窒息一般。
他想起欧阳然总是戴着这对耳钉,说什么 “这是我妈留给我的唯一念想”。
现在一只还在他的耳朵上,另一只却孤零零地躺在这冰冷的集装箱里,沾着他的血,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搜!给我仔细搜!” 林教官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警灯的红蓝光芒在集装箱壁上交替闪烁,照得每个人的脸都忽明忽暗,如同戏剧舞台上的演员。
慕容宇蹲在地上,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枚耳钉,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像触电一般。
【这家伙又骗我。每次都这样,把所有事情都自己扛着。】
雨滴混着咸涩的泪水砸在脸上,他颤抖着手指抚过染血的耳钉,金属表面冰凉的触感像极了那人最后留在他掌心的温度。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 急诊室惨白的日光灯下,那人蜷缩在病床上,输液管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晃动,却还扯着嘴角挤出一抹笑:
小伤而已,别摆出这副丧脸;潮湿发霉的仓库里,子弹擦过耳畔的瞬间,熟悉的后背带着温热的气息撞进怀里,混杂着硝烟的声音低沉而笃定:躲我后面。
无数个片段在脑海中翻涌。
深夜便利店抢着付账的推搡,任务失败后赌气冷战的沉默,还有那些被月光拉长的并肩背影。
原来所有看似随意的调笑,都是精心设计的安抚;每次故作潇洒的转身,背后都是绷紧的神经。
此刻他终于读懂,那些藏在毒舌下的牵挂,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滚烫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