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血珠接连砸在平安扣上,在玉石表面绽开细小的涟漪。
欧阳然恍惚想起慕容宇说过 玉碎挡灾,喉咙里溢出一声带着血丝的轻笑,却震得肋骨处的旧伤突突作痛。
他颤抖着抬手按住渗血的胸口,忽然发现平安绳不知何时缠上了弹片的倒钩,暗红的血线正顺着洁白的丝线缓缓上爬。
“再不来,某人就要用拆弹钳当武器了。” 慕容宇的语气带着戏谑,眼神却扫过欧阳然渗血的左肩,绷带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像朵绽开的红梅,刺得他眼睛生疼。
动作却毫不含糊,反手将刀架在身后偷袭者的脖子上,“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活着结束演练。”
他注意到欧阳然的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几缕发丝垂在眼前,遮住了那只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
没戴眼镜的他,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多了几分狼狈,眼角的红血丝像蔓延的蛛网,却该死的让人移不开眼。
阳光透过发丝的缝隙照在他脸上,细小的绒毛看得一清二楚,慕容宇突然想伸手替他拂开那些碍事的头发。
最后一个 “恐怖分子” 被击毙时,慕容宇故意打中了对方的肩膀。
战术背心上的伪装肩章被打飞,露出机壳上的图案分毫不差,连虎眼的形状都一样。
那纹身的颜色发暗,边缘处有些模糊,显然是纹了有些年头的,针脚走势带着猛虎帮特有的风格。
欧阳然后背抵着斑驳的防爆盾牌,金属表面沁出的凉意穿透作战服。
他用战术匕首割开被弹片划破的袖口,露出小臂狰狞的擦伤,暗红血珠顺着绷带缠绕的纹路蜿蜒而下。
当染血的拇指蹭过嘴角时,咸腥的铁锈味在舌尖炸开,他猛地偏头啐出一口混着碎牙的血水,瞳孔因剧痛骤然收缩。
是李默的人。 喉结在绷紧的脖颈间上下滚动,防弹衣肩带深深勒进皮肉的灼痛反而让他愈发清醒。
作战靴碾过满地玻璃碴,发出细碎的脆响,欧阳然的战术手电扫过墙角处被破坏的通讯基站,烧焦的电路板还在冒着青烟。
他突然抓住慕容宇的手腕,迷彩袖管下暴起的青筋与对方剧烈起伏的胸口形成诡异共振,掌心渗出的冷汗迅速洇透了战术手套。
慕容宇能清晰感受到隔着凯夫拉材质传来的滚烫体温,对方指尖的颤抖比警报器更令人心惊。
赵国安果然动手了。 欧阳然突然压低声音,呼出的白雾在零下五度的空气中凝成冰晶。
他猛地扯开战术背心口袋,掏出被破坏的通讯器残骸 —— 芯片位置赫然插着半截带倒钩的钢针,拆弹组的加密频道被注入电磁脉冲病毒,现在所有设备都在循环播放错误指令。
作战靴重重碾过地面散落的微型窃听器,玻璃外壳碎裂的脆响在寂静楼道里格外刺耳。
欧阳然扯下防毒面具,露出被勒出深痕的苍白面庞,眼尾因愤怒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他们在通风管道安装了声纹模拟器,现在每个步话机里的声音都能被篡改。
这是场精心设计的困兽局,等我们自相残杀。 他突然将慕容宇抵在墙面,战术枪套里的配枪抵住对方腹部,冰凉的触感让两人同时僵住。
他的手指很长,指尖因为常年拆弹而有些薄茧,此刻紧紧攥着慕容宇,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阳光透过巷口的缝隙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那道未愈的伤疤显得格外清晰,那是上次为了保护他被碎片划伤的,此刻却像在无声控诉着什么。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集合哨声,尖锐的哨音刺破了紧张的空气,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凝重的氛围。
赵国安的声音透过扩音器响起,带着虚伪的关切:“演练暂停,所有人员到广场集合,有紧急情况通知。
重复,所有人员立即到广场集合!” 扩音器有些失真,声音里的急切听起来像刻意伪装的。
慕容宇看着欧阳然耳尖泛起的红,不知是因为刚才的打斗还是别的什么,像熟透的樱桃,让人想咬一口。
突然想起昨夜他说的那句话 ——“城西老钟表店的保险柜”。
此刻阳光正好照在对方锁骨处的银链上,钥匙吊坠反射的光刺痛了他的眼睛,那钥匙的形状和他父亲留下的某个印记重合了,记忆深处的拼图突然对上一角。
“看来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突然伸手,用拇指擦掉欧阳然下巴上的血渍,触感温热得像火,比他自己的体温还要高。
指腹蹭过对方细腻的皮肤,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痒痒的,蔓延到四肢百骸。
“待会儿集合,看我眼色行事。”
欧阳然的睫毛剧烈颤动,像受惊的蝶翼,却没有躲开。
他的瞳孔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像盛着两汪清泉,里面清晰地映着慕容宇的影子,连他皱起的眉头都看得一清二楚。
当慕容宇的指尖离开时,他突然抓住对方的手,将一个东西塞进他掌心 —— 是枚拆弹用的探针,尖端还沾着点金属碎屑。
“刚才在他们身上摸到的,不是演练道具。
这金属成分我认识,是猛虎帮常用的那种,里面掺了特殊合金,防磁的。”
他的指尖不经意间划过慕容宇的掌心,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像微弱的电流窜过。
慕容宇低头看着掌心里的探针,突然想起第一次和欧阳然合作拆弹演练,两人因为选择剪哪根线吵了半天,最后时间到了,道具 “爆炸”,白色的粉末撒了他们一身,像落了场雪。
两人都被教官罚站,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肩膀偶尔会碰到一起,带来细微的电流感,那时他就觉得,和这家伙吵架也挺有意思的。
集合的人群中,李默正站在赵国安身后,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像只偷到鸡的狐狸。
他的眼神像毒蛇一样在慕容宇和欧阳然身上打转,看得人头皮发麻,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慕容宇握紧掌心的探针,感觉那冰凉的金属正在发烫,像枚即将引爆的炸弹,随时会炸开惊天秘密。
而他身边的欧阳然,正悄悄调整着耳机的频率,银框眼镜后的眼睛里,闪烁着和他一样的决心,像暗夜里的星辰。
“你们俩没事吧?” 王浩突然凑过来,脸上沾着灰,像只小花猫。
“刚才爆炸声吓死我了,那炸药是真的假的?我看老王吓得都快尿裤子了,腿抖得跟筛糠似的。” 他大大咧咧地拍着慕容宇的肩膀,浑然不觉气氛的凝重,唾沫星子溅到慕容宇的战术背心上。
“应该是真的。” 慕容宇压低声音,用肩膀撞了撞他,示意他别太大声。
“刚才我摸到了,手感不对,重量也比演练道具沉。
你们撤离的时候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倒是没有,就是感觉怪怪的。” 王浩挠挠头,头皮屑混着灰尘簌簌落下。
“那些‘恐怖分子’好像不太对劲,动作太标准了,不像临时找来的演员,倒像是…… 像我们学校的人。
尤其是那个矮个子,转身动作跟赵主任的秘书有点像。”
广场上空的无人机还在盘旋,摄像头的红光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记录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连最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
慕容宇知道,这场名为演练的猎杀游戏,已经进入了最危险的阶段,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他就敢赌上一切。
就像那次在射击馆,欧阳然帮他校准枪支,手指覆在他的手上调整姿势,气息拂过他的耳畔说 “相信我,准没错”,结果他真的拿了第一,当时就觉得,这家伙认真的样子真帅。
当赵国安浑厚的声音在指挥中心回荡时,慕容宇的指尖先是轻轻擦过欧阳然战术背心的边缘,像是试探冰层厚度的细枝。
下一秒,带着薄茧的手掌果断扣住他手肘内侧的穴位,力度虽轻,却像铆钉般稳稳钉住即将倾斜的天平。
对方掌心蒸腾的温度穿透阻燃布料,混着熟悉的雪松尾调,顺着血管爬上脊椎。
这股带着硝烟气息的坚定让欧阳然想起三个月前边境潜伏时,那个暴雨夜慕容宇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塞进他掌心的触感 —— 同样不容抗拒的温热,同样暗藏着以命相托的重量。
喉结滚动着咽下突然泛起的酸涩,他垂眸盯着战术靴上的磨损痕迹,任由那抹暖意漫过胸腔,将因演习突发状况绷紧的神经,一寸寸熨烫成柔软的绸缎。
赵国安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穿着笔挺的警服,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同学们,刚才的演练非常成功,大家表现得都很出色。
但由于突发情况,我们不得不暂停演练……”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那铃声是很老旧的《茉莉花》,与他的身份格格不入。
他皱着眉接起电话,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从最初的惊讶到后来的愤怒,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什么?仓库那边出事了?好,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他对众人说:“紧急情况,我要去处理一下,李默,你负责带领大家继续演练,严格按照流程来。” 他的眼神在扫过慕容宇和欧阳然时停顿了一下,带着警告的意味。
看着赵国安匆匆离去的背影,他的皮鞋踩在积水里溅起水花,慕容宇和欧阳然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怀疑和了然。
“他肯定是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欧阳然低声说,气息拂过慕容宇的耳廓,带来一阵酥麻,像羽毛轻轻搔刮。
“仓库那边说不定是个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
“是想趁机处理掉什么证据。” 慕容宇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战术腰带扣,金属表面沁着薄汗。
他垂眸盯着作战靴上沾着的模拟街区建筑碎屑,忽然想起三天前那个暴雨夜 —— 刑侦支队突袭的废弃仓库里,霉味混着硝烟的空气里,他从锈蚀的铁柜夹层摸出那张被雨水洇湿的图纸。
“上次我们查到的仓库平面图,就在这附近。” 慕容宇抽出战术地图,指腹重重按在某个坐标,电子夜光标记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离模拟街区直线距离 980 米。” 他喉结滚动着咽下不安,图纸上用红笔圈出的危险品存放区,此刻正与赵国安行进路线在战术平板上重叠成刺目的血红色,“那些被硝酸腐蚀的集装箱,恐怕现在正在……”
李默走上高台,接过话筒,脸上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像毒蛇吐信:“既然赵主任有事,那演练就由我来主持。
接下来,我们进行巷战模拟,大家分组行动……” 他顿了顿,目光在慕容宇和欧阳然身上停留了几秒,带着明显的恶意,“慕容宇,你和欧阳然分在一组,负责东边的废弃工厂区域,那里情况最复杂,正好考验你们的能力。”
阳光穿过模拟街区的废墟,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为这场生死未卜的较量,烙下了无声的誓言。
而在人群的阴影里,李默的手悄悄按在了腰间的某个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