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坠落的白月光(1 / 2)

林薇最后一次闻到图书馆里旧书的油墨香时,蝉鸣正撕开六月的热浪。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她摊开的《外国文学史》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她指尖划过雪莱的诗句,心里盘算着暑假要和室友去云南写生——画板在宿舍床底下压了半年,颜料管的盖子都快锈住了。

“薇薇,帮我拿下第三排那本《百年孤独》,太高了够不着。”同学的声音从书架另一侧传来。

林薇应着起身,白色连衣裙的裙摆扫过书架底层的灰尘。她那时刚满二十岁,是A大中文系最被看好的学生,专业课常年第一,钢笔字被系里拿去做成字帖,连食堂打饭的阿姨都记得这个总是笑眯眯说“少打一点点饭”的姑娘。她的人生像一幅刚起笔的工笔画,每一笔都透着稳妥的明媚,连辅导员都私下说:“林薇这孩子,将来准是块做学问的料。”

那天她提前结束自习,是因为妈妈打电话说寄了箱荔枝过来,让她去校门口的快递点取。挂了电话时,她还对着屏幕里妈妈发来的笑脸自拍做了个鬼脸,想着等会儿要挑几颗最红的,拍张照发朋友圈。

校门口的快递点挤着放假前寄行李的学生,林薇报了取件码,老板娘在堆积如山的纸箱后翻找,她靠着墙低头刷手机,耳机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忽然有人拍她的肩膀,是个穿着灰色夹克的中年男人,脸上堆着憨厚的笑:“同学,麻烦问下,去长途汽车站怎么走?我这导航不太准。”

男人的口音带着浓重的乡音,皮肤黝黑,指甲缝里嵌着泥。林薇摘下一只耳机,耐心地指了方向:“从这边出去右转,直走过两个红绿灯,看到蓝色牌子就是了。”

“哎哎,谢谢啊。”男人搓着手,又递过来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天太热了,同学你喝点水。”

林薇摆摆手:“不用了,谢谢。”

“拿着拿着,不值钱的。”男人硬塞到她手里,“我闺女也跟你差不多大,在外地念书,看见你们就觉得亲。”

他的眼神太恳切,带着一种长辈对晚辈的熟稔,林薇没好再推辞,拧开瓶盖抿了一小口。水没什么味道,就是普通的矿泉水,她随手放在脚边,继续等快递。

几分钟后,老板娘抱着纸箱出来:“林薇是吧?签字。”

她弯腰签字时,忽然觉得头晕得厉害,眼前的字迹像水里的墨一样晕开。她以为是中暑了,想扶着墙站稳,却浑身发软,膝盖一弯就往下倒。倒下前,她看见那个问路的男人冲老板娘使了个眼色,老板娘飞快地收了她的身份证,塞进围裙口袋里。

男人把她架起来,用她的外套裹住她,低声对周围疑惑的目光解释:“我闺女,中暑了,我带她去医院。”

林薇想喊,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只能任由自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塞进一辆面包车的后座。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校门口的喧嚣,也隔绝了她前二十年的人生。

再次醒来时,车正颠簸在土路上,窗外是连绵的青山,看不到一栋楼房。她被绑在座椅上,嘴里塞着布,眼泪猛地涌出来,才后知后觉地明白——那瓶水里有问题。

开车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副驾驶坐着之前那个“问路”的,两人用她听不懂的方言聊着天,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眼神像打量牲口。林薇拼命挣扎,绳子勒得手腕生疼,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绝望像藤蔓一样缠上心脏。

不知走了多久,天擦黑时车停在一个村口。男人粗暴地把她拽下车,她踉跄着差点摔倒,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低矮的土坯房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烟囱里冒出黑烟,几只瘦骨嶙峋的狗冲她狂吠,路上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里有好奇,有贪婪,却没有一丝善意。

“老王家买的媳妇?”有人问。

“嗯,城里来的,听说还是个大学生。”“问路”的男人得意地答。

林薇被推进一间昏暗的土房,屋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和烟火气。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炕沿抽烟,看见她进来,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把烟锅在鞋底磕了磕,站起身。他很高,背有点驼,脸上刻着很深的皱纹,左手缺了根小指,走路时一条腿有点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