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苏三郎的心猛地一沉,他颤抖着伸出手,探向母亲的鼻息——那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气息。
“娘!”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扑倒在母亲身上,“娘!你醒醒啊!你看看我!我是三郎啊!你不是要跟我去看南边的花吗?你醒醒啊!”
他的哭喊声凄厉而绝望,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哀嚎,穿透了东厢房的窗户,传遍了整个院子。
西屋里,王桂香正给虎子喂饭,听到哭声,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脸色煞白,拉着苏二郎的胳膊:“他……他娘是不是……”
苏二郎的脸也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苏大郎刚从镇上回来,一进院就听到苏三郎的哭声,脚步顿住了,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有惊讶,有愧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
苏四郎和苏五郎躲在自己的屋里,听到三哥的哭声,两人抱着头蹲在地上,肩膀不停地发抖。他们想起小时候娘背着他们去田里,想起娘把唯一的一块窝头塞给他们,想起娘在油灯下为他们缝补衣裳……那些被他们遗忘的画面,此刻像潮水一样涌来,拍打着他们的良心。
苏三郎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压抑的呜咽。他抱着母亲冰冷的身体,一遍遍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的脸颊,像是想把她最后一点温度留住。可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硬,再也不会回应他的呼唤了。
不知过了多久,苏大郎和苏二郎走进来,站在门口,低着头,不敢看他。
“三郎,节哀……”苏大郎的声音干涩。
苏三郎猛地抬起头,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死死地盯着他们,那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将人吞噬。
“节哀?”他冷笑一声,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的砂纸,“我娘死了!被你们活活饿死、冻死的!你们让我节哀?”
“三郎,你娘是生病……”苏二郎嗫嚅着辩解。
“生病?”苏三郎猛地站起来,指着母亲冰冷的身体,“她要是能吃饱穿暖,能有口药喝,会病死吗?是你们!是你们把她的口粮抢走!是你们把她锁在土地庙!是你们眼睁睁看着她生病不管!你们才是杀死她的凶手!”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无尽的悲愤和绝望,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在苏大郎和苏二郎的脸上。
苏大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一个字。苏二郎更是把头埋得更低,肩膀不停地颤抖。
“我要让你们偿命!”苏三郎突然嘶吼一声,像一头失控的野兽,朝着苏二郎扑了过去。
“三郎!”苏大郎赶紧拉住他,“你冷静点!娘还在这儿呢!”
苏三郎挣扎着,眼睛里布满血丝:“放开我!我要杀了他们!他们害死了我娘!”
东厢房里一片混乱,哭喊声、拉扯声、劝架声混杂在一起,惊得院子里的鸡飞狗跳。
王桂香抱着虎子,躲在西屋门口,吓得瑟瑟发抖。苏四郎和苏五郎冲了进来,和苏大郎一起拉住苏三郎。
“三哥!别打了!”苏五郎哭喊着,“是我们错了!我们错了!”
苏三郎看着他们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突然觉得很可笑。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他的娘,再也回不来了。
他猛地挣脱开他们的手,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母亲的床边。他看着母亲安详的脸,眼泪又一次汹涌而出。
“娘……”他轻声喊着,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悲伤,“儿子没用……没护住你……”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寒风卷着雪沫子,拍打在窗纸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为这苦命的老人哀悼。东厢房里,苏三郎抱着母亲冰冷的身体,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只有那压抑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夜里,一点点蔓延开来,带着撕心裂肺的痛,久久不散。
(第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