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松木山,虚妄观(1 / 2)

瀚海秘境深处。

咸腥的海风裹挟着刺骨寒意,猛烈拍打着焦黑的礁石。

臧剑玉玄色鲛绡劲装上沾染着暗沉的血迹,右手紧握本命剑“栖梧”,剑尖犹自滴落着滚烫的蛟血,在脚下冰冷的礁石上晕开刺目的红痕。

他的左手,紧攥着一颗鸡蛋大小、通体幽蓝、晶莹剔透的蛟丹,森然寒气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的指骨,几乎要冻结血脉。

鲜红的血珠,正一滴一滴,自他骨节分明的指缝间渗出,坠落礁石,发出细微却清晰的“滴答”声。

臧剑玉凝神片刻,将“栖梧”剑收回识海温养。

随即从纳戒中取出一个寒气四溢的玉盒,盒身刻满繁复的符文,动作极其小心,用一方素白鲛绡仔细擦拭掉蛟丹表面沾染的血污,确保不留一丝脏污,才郑重其事地将这枚蕴含着极寒之力的蛟丹放入玉盒中,严丝合缝地盖好。

刚将玉盒收入纳戒,异变陡生!

那枚悬挂在腰间,用于紧急联络的特殊传讯玉简,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红芒!

红光在臧剑玉眼前急速凝聚,最终化为一朵栩栩如生、鲜红欲滴的梅花。

臧剑玉的银灰色瞳孔骤然收缩——这是他在进入瀚海秘境前,特意留给林江野的那枚玉简。

梅花现,意味着……覃故出事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他。

臧剑玉立刻伸手取下那枚发烫的玉简,指尖灵力注入。

玉简表面流光闪烁,一行行文字清晰地浮现出来。

臧剑玉目光如电,一目十行,越往下看,他的眉头越锁越紧,周身原本就凛冽的气息更是骤然降至冰点,仿佛连周围翻涌的海浪都要被冻结。

银眸之中,寒气翻涌,沉浮不定,酝酿着骇人的风暴。

“哼!”一声冰冷的低哼。臧剑玉再无半分迟疑,右手并指如剑,对着身前的虚空猛地一划!

“嗤啦——!”

面前的空间如布帛般被硬生生撕裂开一道幽暗的缝隙,狂暴的空间乱流在缝隙边缘嘶吼。

臧剑玉看也不看,抬脚一步便跨入其中,身影瞬间被黑暗吞噬,消失在这片刚刚经历过惨烈搏杀的瀚海秘境。

只留下翻腾的海浪,拍打着残留着血迹和剑痕的礁石。

………

松木山脚。

覃故的身影在七位族老复杂的目光中,缓缓消失在石碑散发的微光与骤然加剧的刺骨寒流里。

通往松木山顶的道路漫长而孤寂。

浓密如实质的云雾弥漫在山路间,不仅模糊了视线,更将前路笼罩在一片神秘、朦胧的压抑之中,仿佛行走在未知的梦境边缘。

半山腰。

覃故一身长袍迤逦拖过湿滑的石阶,广袖随着他艰难的步伐轻轻摆动。

身姿虽如青松般挺拔,但每一步都迈得异常沉重缓慢,似乎脚下拖拽着无形的枷锁。

覃故面容苍白,眉如墨画斜飞入鬓,眼瞳深邃似寒星,不带丝毫暖意,高挺的鼻梁下,薄唇颜色浅淡,如同覆着一层薄霜。

一头乌发仅用一根碧蓝发带松松系住,几缕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他光洁却毫无血色的脸颊旁,更衬出几分孤绝的清冷。

山路愈发陡峭,青苔遍布,杂草顽强地从石缝中钻出。

松木山显然已许久无人踏足。

随着高度攀升,空气愈发稀薄寒冷。

覃故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沿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无声地滴在布满苔痕的泥石阶上。

忽然,一阵裹挟着细碎冰晶和雪沫的山风呼啸着迎面扑来!

“咳……咳咳咳……” 覃故脚步猛地一顿,身形微晃,以袖掩口,压抑不住的咳嗽声骤然爆发。

这咳嗽起初细弱,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急促,似要将胸腔里淤积的所有寒气都咳出来。

一声紧似一声,震得他单薄的肩头剧烈颤抖,整个人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好不容易咳喘稍平,覃故缓缓放下衣袖。

素白的袖口上,赫然印着一抹刺目的嫣红,如同雪地里骤然绽放的妖异红梅,在他苍白唇角和清冷面容的映衬下,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破碎感。

覃故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变化——坠崖之后,这具身体仿佛被彻底掏空又强行粘合,时不时的咳血、胸闷气短、行走稍久便喘不上气的虚弱感……

这一切,都让他恍惚回到了十年前刚穿越而来、身中剧毒命悬一线的时刻。

他面无表情地拭去唇角的血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再次抬脚,继续向那被云雾吞噬的山巅攀登。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之上。

夜色渐深。

冷月清辉穿透松针的缝隙,将整片山林染上一层流动的银霜。

前方松林深处,隐约可见一片白梅林。洁白无瑕的花瓣无风自动,轻盈飘浮在清冷的空气中,幽香沁骨,如同不灭的灵相,与皎洁的月光交织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尘世喧嚣彻底隔绝。

……

临近山巅。

一方清心湖宛如明镜,静静镶嵌在积雪覆盖的岩石之间。

覃故再次停下脚步,剧烈的咳嗽撕扯着他的肺腑。

他不得不再次以袖掩口,指节因用力而泛出淡淡的青色,近乎透明的皮肤下,青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咳声在寂静的山巅回荡,一声声,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也咳出体外。

停停走走,休休复行……

当覃故终于踏上松木山之巅的瞬间,眼前豁然开朗:皑皑白雪覆盖着广阔的山顶平台,一座古朴的木屋静静矗立在凛冽的风中,屋檐下悬挂着几个色彩斑驳、神态各异的神鬼面具,在风中轻轻摇晃。

屋前,一个红泥小炉尚有余温袅袅升起。

白石阶上布满深绿的苍苔,一个男人正坐在那里。

那男人面容如冷玉雕琢而成,眉峰似出鞘的青刃,眼窝深邃得仿佛沉淀了千年的渊壑。

一身烟青色广袖深衣,层叠如远山叠嶂的云岚,外罩一件墨色纱质禅衣,腰间束着一条色泽已然黯淡的鲛绡带,带子上缀着一枚布满蛛网状裂痕的螭纹血玉,衬得那身子更显清癯。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双瞳——左瞳是熔金般的琥珀色,流转间如同凝固的夕照,右瞳却是一片死寂的灰烬色,瞳孔深处凝结着永不消融的寒霜。

唇色淡如褪尽血色的桃瓣,每当压抑的咳喘涌上喉间,颈侧青筋便如冰河挣裂般浮凸而起。

指节苍白得近乎透明,皮肤下幽蓝的脉络清晰可见,整个人如同一尊精美绝伦却又濒临破碎的琉璃魂灯。

覃故震惊的同时竟一时看得怔住了,这人不仅长得好看,就连身子和他都……

他自认自己绝非肤浅之人。

前世几十载卧底生涯,早已阅尽人间百态,各色皮囊——清纯冷艳、御姐萝莉、儒雅霸道、阳光阴鸷……皆如过眼云烟。

穿越到这里后,见过的人更是少有丑陋之辈,问心宗上下,从长老至杂役,皆具风骨。

其中皮相之盛者,莫过于他的那位师尊——臧剑玉。

可臧剑玉的长相和眼前所见这位截然不同。

臧剑玉的那张脸像精心雕琢的寒玉,线条冷硬而锋利,银灰色眼眸看人时自带疏离与审视,银发如瀑,周身萦绕着“高处不胜寒”的凛冽气场,似雪山孤松,令人望而生畏又移不开眼。

然眼前这人,却是另一种惊心动魄。眉目如墨裁雪刃,气质清冷出尘,不沾半分人间烟火。

广袖轻拂间,似有山河静默,孤影独坐处,堪与明月同辉。

他与臧剑玉,是截然不同却又同样震撼人心的两种绝色。

就在覃故失神的刹那,那坐在白石阶上的男人似有所感,缓缓抬眸望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无声碰撞!

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形威压骤然降临。

覃故只觉双腿一软,双膝不受控制地重重跪进冰冷的雪泖之中,积雪瞬间浸透了衣料。

“你便是卜珂提到的云初?”男人的声音响起,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清冷的质感,如同月色流淌,不疾不徐,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穿透了凛冽的山风。

“……是。”覃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挣扎着从雪地里站起。

“过来吧。”男人的语气平淡无波。

覃故依言挪步过去,每一步都踏在松软的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