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遇见个比袁天罡还厉害的人物,是逃还是战?”
“自然是逃啊。”
“在那些精怪眼里,修炼有成的人类才是最大的恐怖。”
她晃着酒碗,
“它们躲你都来不及。”
见林远仍半信半疑,多阔霍挑眉道:
“不信?阴山西侧有座荒废宫殿,距此不远。据说当年殿内之人一夜之间全部失踪,如今夜深时常闻鬼哭。”
林远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我不去。”
“不敢?”
“你说得也太吓人了。”
多阔霍看着这位能撼动山河的强者此刻缩着脖子的模样,忍不住摇头失笑。
…
羽灵部旧址的营帐内,降臣与拔里神玉相对而坐。烛火在拔里神玉癫狂的瞳孔中跳跃,映出几分诡谲。
“你竟然对我的过去了解甚多。”
“当然,羽灵部最后一任夷离堇的公主,思玉丹,你那鼓鞭上的就是魃阾石,这些,可都是我从楮特部得来的消息。”
“哼,你修炼功法,魃阾石尽归你所有,这样,你不但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还可以脱离述里朵的控制。
“嗯——”
拔里神玉十指交叠托着下颚,
“可我更想要公主殿下您。”
降臣唇角微扬:
“要我?你怕是没这个本事。”
“我亲爱的公主,”
他单脚踩上木凳,
“我虽然贪玩,但我不似你想的那般疯癫。若你愿委身于我,我自当取来魃阾石。如此,你我皆能得偿所愿。”
“呵呵,即便我不来,你也会去阴山取石。但若不修《九幽玄天神功》,你绝无可能成功。”
“哦?”
拔里神玉仰天大笑,
“公主啊公主,看来你比我更疯!放出阴山里那位对谁都没有好处,更何况,那里还有个惹不起的存在。”
“还有人?是谁?”
“不认识。”
拔里神玉抓起桌案上的骨块抛接把玩,
“但那家伙打得我毫无还手之力。让我去取石?与送死没什么不同。”
“想不到你也会怕死。”
降臣把玩着鼓鞭,
“我已知晓那人是谁。若你真能取下魃阾石,他不会阻拦。先前出手,定是你得罪了他。”
“不!不!”
拔里神玉捏碎掌中骨块,
“我厌恶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若将你也化作树女,或许就能战胜那家伙了!哈哈哈。”
拔里神玉手中的骨粉散落,他咧着嘴,笑意更甚:
“我会在这里抓到你,再修炼你的那功法,有了公主的功力,哈哈哈。”
他抓着自己的脸,又突然俯身越过桌子靠近降臣:
“你们把我哥哥的身体打坏了,所以,那个阴山里的臭家伙属于我,有了他的身体,说不定,就连圣者都不是我的对手,到时候,皇后,所有反对我的人,都要变成我的养料,我不仅要当漠北的神,还要当这天下的神,哈哈哈。来吧公主,神玉会好生疼爱你!”
降臣冷眼凝视,缓缓取下腰间鼓鞭。
“我后悔了。与你合作实在令人作呕——你这人,太没品。”
“公主就是这样才深深吸引着神玉,可是公主,你未免太把自己当盘菜了吧?当年我和哥哥在楮特部肆意杀戮时,你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没有露面,而如今,你,还有你的人,都在我的阵法之中,怎么玩,都是我说了算。”
“我还真是太给你脸了。”
鼓鞭破空挥落,帐内木桌应声碎裂。地面塌陷处,赫然露出一面刻满古老符文的巨鼓。
“你选的这个地方很好,”
降臣足尖轻点鼓面,
“羽灵部旧址之下,埋着的正是太阳神鼓。”
震耳鼓声如惊雷乍起,帐内烛火应声熄灭,拔里神玉倒飞在空中,看着降臣挥舞鼓鞭的样子,由不住的感慨:
“公主,你真是,太美了。”
太阳神鼓震响的刹那,正与树女缠斗的李星云等人骤然清醒。
“方才那是,鼓声?竟然直接帮我们破除了幻境。”
“看来降臣已与拔里神玉交手。”
侯卿衣袂飘飞向前掠去,
“我们快去。”
远处草垛中,三道身影匍匐潜行。
“鼓声竟能破除幻境。”
周胜压低声音,
“靠近查探,也许,有什么重要的信息。”
三人在地上匍匐前行,尽量避开那些树女和参赛者。
周胜三人隐在暗处,观察着李星云与拔里神玉的交手。战况看似激烈,周胜却微微蹙眉:
“都说拔里神玉精通阵法和萨满术,眼下看来,除了武功比拔里神肃强些,倒也没什么特别。”
郭子豪按住刀柄,低声道:
“不可大意。方才那阵鼓声古怪,说不定正是它压制了萨满术的施展。”
周胜颔首,觉得此言有理。场中李星云与拔里神玉已过了数十招,郭子豪忍不住嘀咕:
“这李星云怎么回事?这么久还拿不下?”
“谁知道他留了什么后手。”
周胜瞥了眼远处静立的降臣与侯卿,
“两位尸祖都在旁观战,想必另有安排。”
他忽然嘴角一扬,看向身旁二人:
“还记得那个叫阿姐的小姑娘么?”
“记得。说是莹勾尸祖练功出岔子,才生出的副人格。”
“那姑娘见钱眼开。”
周胜眼中闪过精光,
“既然如此,我们或可从此处着手,那个阿姐在哪里?”
“没进来,在外面卖西瓜呢。”
......
残破的宫殿静静匍匐在阴山阴影里。林远从缝隙之中穿过正门,举着的火把在踏入的瞬间猛地摇曳,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掐住了火光。腐朽木料混合着尘土的腥味钻进鼻腔,他踩碎的瓦砾在死寂中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廊柱的阴影在墙壁上扭动,那些斑驳的壁画上的人物似乎活了过来——拱手作揖的姿势未变,但所有面孔的眼珠都随着他的移动缓缓转动。一道新鲜的血痕突然从壁画顶端淌下,在林远注视中蜿蜒成符咒般的纹路。
“嗤——”
火把毫无征兆地熄灭。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林远弯腰摸索时,后颈突然感受到清晰的吐息。猛回头却只有一片黑暗,但左侧耳边响起女子轻笑,右侧同时传来指甲刮擦石壁的声响。
当他颤抖着重新点燃火把时,壁画上所有人物的眼角正汩汩涌出暗红色的液体。那些血泪在墙上汇成细流,滴落声在空旷的殿内异常清晰。
“我靠!”
林远跌撞着冲进主殿,满地白骨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幽光。当他踩断某根肋骨时,整座白骨堆突然发出窸窣声响,一具挂着碎肉的骷髅缓缓支起身子,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看”过来。
透过裂隙投下的月光,红衣女子倒悬着从梁柱间垂落,长发像水草般拂过他的脸颊。她赤足点地的瞬间,整座宫殿响起数以百计的啜泣,那些白骨开始用指节敲击地面,节奏越来越急促。
“我就不该来,靠!”
林远体内的金丹疯狂运转,金光爆开的刹那,他清晰看见无数半透明的灵体在梁柱间窜逃。有个脖颈折断的老妪边爬边嘶喊:
“是个修炼的高人!快散——”
“妈呀,闹道士了!”
金光所过之处,来不及逃窜的灵体如冰雪消融,凄厉的哀嚎在殿内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