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廓,久违的轮廓,开始从一片朦胧的光晕中挣扎着显现出来。
不再是永恒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不再是只能感知模糊光斑的绝望。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医疗舱透明舱壁外柔和的光线,看到了舱壁上流动的、如同星河般闪烁着的数据流,甚至……看到了舱外那个屏息凝神期待的身影——余山!
这突如其来的光明,像一道滚烫的熔流,瞬间贯穿了他全身的神经。
他贪婪地,近乎饥渴地睁大着眼睛,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光明,每一寸、每一缕都刻进灵魂深处。
胸膛里那颗疲惫的心脏,开始以一种陌生又狂热的节奏猛烈撞击着肋骨,泵出的血液滚烫,冲刷着冰封已久的血管。
“我……看见了?”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仿佛怕惊醒这脆弱的奇迹。
他尝试着移动目光,视线艰难地聚焦在余山脸上,捕捉着对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余山紧绷的肩膀明显松弛下来,脸上绽开一个混合着巨大欣慰和某种沉重复杂的笑容。
他用力地点着头,声音也有些发哽:“是的,宝尔同志!你看见了!”
巨大的喜悦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宝尔。
他咧开嘴,想要笑,却感觉脸颊的肌肉僵硬而陌生。
他下意识地试图活动手指,想要确认这具身体是否真的在回应希望——指尖传来清晰的触感,他能感觉到身下医疗舱光滑的材质。
当他尝试着去感知双腿,去命令它们,回应他的是腿部清晰可查的触感与微微移动的肌肉!
他的腿也能动了!
他的双眼迸发出了激动的光芒,迫不及待的坐起身来,双脚缓缓地触地感受着双腿那久违的充实感。
他踉跄着向前迈出一步,脚掌触及冰冷的地面时,一阵电流般的酥麻感从脚心直窜脊背,仿佛沉睡多年的根须终于破土而出。
那久违的触感——坚实、冰凉、带着储藏室尘埃的细微颗粒——让他浑身剧震,喉间涌起一股滚烫的哽咽。
他贪婪地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如鼓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重新占领失落的疆土。
双腿的肌肉记忆被唤醒,笨拙却坚定地支撑着他摇晃的身体,他像初生的幼鹿般尝试着第二步、第三步,步伐虽不稳,却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庄严。
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跳跃的光斑,那双重获光明的眼睛死死盯住自己的脚,仿佛要将这奇迹刻入骨髓。
余山上前一步,伸手欲扶,却被宝尔倔强地推开。
宝尔站稳脚跟,挺直了腰背,那曾经被病痛压垮的脊梁此刻如钢柱般笔直。他转向余山,眼中的光芒炽烈如熔炉,嘴角咧开一个生涩却灿烂的笑:“房东同志!我……我能走了!”
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却透着磐石般的重量。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重生后的世界,指尖划过空气时带起的微风都让他战栗——这具躯壳不再是牢笼,而是久违的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