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舱内部的光线开始发生变化。
柔和的乳白色光芒逐渐汇聚、增强,变得如同实质的液态光,缓缓注入宝尔的身体。
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纳米修复单元,如同接到冲锋号令的微型工兵,沿着检测到的损伤路径开始了精密而浩大的修复工程。
在脊柱深处,变形的骨组织被极其细微的能量场引导着,如同最灵巧的匠人重塑钢铁般,一点一点地矫正、加固。
那些被压迫得奄奄一息的神经纤维,被小心翼翼地剥离束缚,覆盖上促进再生的生物活性因子。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如同在冻结的荒原上开辟一条新的生命线,每一微米的推进都伴随着复杂的生物电信号重组。
而在他双眼后方,那萎缩粘连的视神经区域,修复单元的工作则更加精细。
它们小心翼翼地清除着阻碍传导的瘢痕组织,搭建起微型的生物支架,引导着残存的神经细胞尝试着重新连接。
一丝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电流,开始在那些沉寂已久的神经通路上试探性地跳跃。
舱外,余山屏息凝神地注视着。
医疗舱的透明舱壁上,复杂的全息数据流瀑布般滚动,显示着内部生命体征和修复进程的实时变化。
宝尔的面容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平静,仿佛沉入了最深的安眠,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着生命的存在。
余山看到,宝尔那因为长期病痛和绝望而紧锁的眉头,似乎在不经意间,极其轻微地舒展了一丝。
他那双空洞失焦的眼睛,在紧闭的眼睑下,眼珠似乎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仿佛在无意识的黑暗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遥远、极其微弱的光点。
时间在近乎凝滞的专注中流逝。
医疗舱的光芒稳定地流淌,如同无声的生命之河,冲刷着岁月的伤痕。
余山不知道这修复需要多久,也不知道最终的结果能否配得上这钢铁战士的期待。
他只知道,此刻,在这冰冷的银色舱体里,一场关乎生命、意志与希望的无声战役,正在最微观的尺度上激烈地进行着。
整整三个小时后,医疗舱停止了运行。
这花费的时间,几乎和林小雨不相上下,由此可见,宝尔所受的伤有多么的重。
然而,有的伤势可以修复好,可是宝尔那透支的生命力却再无法弥补。
医疗舱上显示宝尔预计的寿命还有不到一年,这无关乎哪里破损,而是生命力的透支,哪怕是医疗舱都无法弥补。
用医疗舱所显示的话来说就是,宝尔身体内的细胞线粒体端粒的长度,已经和七八十岁老年人一样。
这是细胞分裂再生太多次造成的,无法逆转。
宝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光明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内。
起初是混沌的、模糊的,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雾。
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那层水雾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搅动、稀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