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湖畔,阳光明媚,游人如织。
然而,在我面前方寸之地,却正在上演着一场无声却惨烈至极的战争。
周宇的身体成了唯一的战场,而交战的双方,是共享同一血脉、却注定无法共存的两个灵魂。
我那句精心编织的、关于母亲噩梦的“密钥”,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深水炸弹,不仅激起了滔天巨浪,更是彻底搅浑了水下原本的秩序。
“周宇”——或者说,那具承载着战争的躯壳——猛地弯下腰,双手不再是抱着头,而是死死扼住了自己的喉咙,仿佛要阻止什么从内部冲出来,又像是要掐灭另一个声音。
他的身体剧烈地痉挛着,像是正在遭受高压电击,每一块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角度。
“呃……啊……滚……回去……!”
沙哑的、充满“影”那特有怨毒的声音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但这次,声音里明显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惊慌和吃力。
“是……你……是你在……吃掉我……”
另一个声音,属于真正周宇的、充满了痛苦、恐惧却又有了一丝清晰愤怒的声音,挣扎着响起,虽然微弱,却像划破黑暗的刀刃,“妈……的噩梦……是因为……你……”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某个更深的开关。
周宇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几乎要栽倒在地,但又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像是提线木偶般的姿势僵住。
他的脸部肌肉疯狂抽搐,左边嘴角向下撇,露出一个充满恨意的狞笑,右边眼角却不断抽动,流露出深切的悲伤和痛苦。
他的左手猛地抬起,五指成爪,狠狠抓向自己的右臂,指甲瞬间在皮肤上划出几道血痕!
“停下!这是我的……身体!”周宇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怒吼,从扭曲的嘴唇里迸发。
同时,他的右手却死死抓住了左腕,用力到指节发白,试图阻止左手的自残行为。
沙哑的声音低吼着:“闭嘴!残渣!我才是……未来的……周宇!”
这诡异的自己与自己搏斗的场景,看得我头皮发麻,心胆俱裂。
这比任何恐怖片里的场景都更加真实,更加令人不适。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这灵魂的撕扯而变得粘稠、冰冷。
偶尔有路人投来诧异的目光,但大都匆匆避开,只当是遇到了突发疾病或精神异常的人。
我不敢靠近,也无法远离,只能紧紧盯着他,用目光传递着我无法说出口的支持。
“危险共生”——寓言里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其背后竟是如此惨烈、如此令人心碎的景象。
周宇正在承受的,是意识被生生撕裂、被另一个存在蛮横挤压和吞噬的痛苦。
他的动作开始变得更加混乱和不协调。
时而像“影”那样,用冰冷怨毒的眼神死死瞪着我,嘴里发出无声的威胁;时而又像真正的周宇,用那双暂时夺回控制权的、盈满痛苦和求助的眼睛望向我,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他甚至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话,但语句支离破碎,前后矛盾,仿佛两个电台频率在同一个扬声器里互相干扰:
“林宴……快跑……他恨你……”
“……不能走……你是……养料……”
“……记得大学……画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