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大了?他才二十七岁,正是野心勃勃、开疆拓土的黄金年龄。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透着一股不合时宜的暮气。
谈话间,我注意到他的一些细节。
他今天穿了一件普通的纯棉t恤和一条休闲裤,牌子是随处可见的快消品牌。
这本身没什么,我以前也常笑他穿得“人模狗样”,但问题是,他甚至连穿衣的品味似乎都下降了。
这件t恤的剪裁和颜色,完全不符合他以往那种低调却讲究质感的风格。
还有,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带着雪松和琥珀气息的古龙水味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像是普通香皂的味道。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在我心里蔓延。
那个精致、锐利、对生活品质有近乎偏执追求的周宇,好像正在被一层平庸的灰尘覆盖。
我试图找回一点以往的感觉,提起我们之间一个经典的内部笑话。
那是在大学时,他为了追一个女孩,苦练吉他,结果在人家宿舍楼下弹唱时,弦断了,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把女孩宿舍的声控灯都喊亮了,场面极其尴尬。
后来我们每次提起“声控灯”,都会笑作一团。
“哎,还记得你当年‘一曲亮全楼’的壮举吗?”我笑着揶揄他。
周宇脸上露出些许茫然,随即扯出一个笑容:“哦,那么久的事了,谁还记得。”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他不记得了。
这个我们笑了无数次的梗,这个承载着我们共同记忆和亲密无间的符号,他竟然用一句“谁还记得”轻飘飘地带过了。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异样,立刻补充道:“那时候是挺傻的。”
语气干巴巴的,毫无感情色彩,像是在背诵一句与自己无关的台词。
我低下头,用力喝了一大口啤酒,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股不断上涌的寒意。
眼前的周宇,还是周宇的皮囊。可里面的灵魂,好像被什么东西悄悄置换了一部分。
他变得温和,顺从,易于满足,对曾经的追求和热爱表现出一种近乎麻木的淡漠。
他忘记了只有我们才懂的暗号,抛弃了坚持多年的习惯和品味。
这种变化不是一夜之间的剧变,而是像温水煮青蛙,一点点地渗透,无声无息,却让人细思极恐。
他从云端走了下来,踩在了和我一样的平庸土地上。
可我并没有感到丝毫拉近距离的喜悦,反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慌。
我看着他平静的、甚至有些空洞的侧脸,那个“任性”的理由,再次浮现在脑海。
这真的只是“任性”吗?
还是……某种我看不见、也无法理解的“东西”,正在他身上,悄然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