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
老吴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带着崩溃般的尖利。他松开搀扶我的手,踉跄着扑向那堵冰冷、光滑、布满整齐凿痕的巨墙,双手疯狂地在石壁上拍打、摸索,指甲刮擦着坚硬的岩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刺啦”声。
“怎么可能没了?!路呢?刚才明明……”他语无伦次,脸上写满了绝望和不敢置信,“一定是机关!对!肯定是古代人修的机关!找找!快找找开关!”他像只没头的苍蝇,在光滑的墙壁前徒劳地转着圈,手电光束在墙面上乱晃。
王哲的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扶着我,将我小心地安置在甬道一侧相对干燥的地方靠着岩壁,自己则上前一步,用他那支专业强光手电仔细地照射着面前的石壁。光束一寸寸地移动,照亮了每一道凿痕的细节,每一处可能的缝隙。
“没有机关,”片刻后,王哲的声音响起,冰冷而沉重,像一块石头砸在每个人心头,“这堵墙……是实心的。开凿痕迹到这里就终止了,像是……工程突然中断,或者,这里原本就是尽头。”
“尽头?!”老吴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沾满泥污的脸上毫无血色,“那我们……我们不是要困死在这里了?!上面摔下来的地方那么高,还塌了,
张教授却显得异常沉默。他没有像老吴那样崩溃,也没有像王哲那样仔细检查石壁。他站在那堵绝望之墙前几步远的地方,背对着我们,手电光束低垂着,照着自己脚下的灰尘。他的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无声地颤抖?又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死寂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混合着老吴绝望的抽噎,压得人喘不过气。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那股甜腻腐朽的气味在绝望的催化下,变得更加浓郁刺鼻,直往肺里钻。手电光晕在光滑的石壁上投下我们几人扭曲晃动的巨大影子,如同无声起舞的鬼魅。
我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右腿的剧痛一阵阵袭来,左臂也酸麻胀痛。但比身体伤痛更深的,是心底不断蔓延的冰冷。出路被封死,意味着我们被困在了这座深埋地底、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幽墟”之中。食物、水、药品……还有这无处不在的、令人发疯的寂静和阴冷……我们还能支撑多久?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张教授,突然缓缓地、僵硬地转过了身。
手电光从他下巴下方照上来,在他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让他的表情显得格外阴森。镜片后的眼睛,不再是之前的狂热或震惊,而是一种……空洞的、失焦的茫然。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默念着什么。
“张……张教授?”王哲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警惕地开口。
张教授没有回应王哲。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我们,眼神却像穿透了我们,落在了虚无之中。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甬道一侧的岩壁上。
“壁画……”他沙哑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我们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去。刚才急于寻找出路,又被绝望笼罩,谁也没注意到甬道两侧的岩壁上,在厚厚的灰尘和蛛网覆盖之下,隐约透出了大片的色彩和图案。
王哲拧眉,将手电光束移向岩壁,小心地拂开一片区域的灰尘。
色彩显露出来。依旧是那种沉郁的暗红底色,但这里的壁画规模更大,保存也相对好一些。上面描绘的场景更加复杂,也更加……令人不安。
画面主体是无数扭曲变形的人形。他们不再是简单的痛苦姿态,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集体性的行为。
一部分人形匍匐在地,姿态卑微至极,仿佛在向某种无形的存在献祭。另一部分人形则被描绘成身体被拉伸、撕裂,从躯壳中“抽离”出一些模糊的、烟雾状的、同样扭曲的虚影!这些虚影痛苦地挣扎着,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涌向画面中央一个巨大的、无法名状的漩涡状核心。
那核心由无数混乱的线条和符号构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吸力。
壁画的风格依旧是粗犷原始的,但线条中透着一股疯狂的绝望和亵渎的意味。仅仅是看着,就让人感到头晕目眩,心底泛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和寒意。
“灵魂……剥离……”张教授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飘忽,如同梦呓。他向前走了两步,靠近壁画,手电光颤抖着照在那些被“抽离”的烟雾虚影上。“影……影子……吞噬……永世囚禁……”他断断续续地念着壁画旁边刻着的一些细小、扭曲的符号,仿佛能读懂那些失落的文字!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背爬上来。张教授的状态太不对劲了!他的解读,更是让这幅本就邪异的壁画蒙上了一层更加毛骨悚然的色彩。
“教授,您能看懂这些文字?”王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张教授没有回答。他像是完全沉浸在了壁画的世界里。他伸出手,颤抖的手指,似乎想要去触摸那些描绘着“灵魂剥离”的恐怖画面。
“别碰!”王哲厉声喝道,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张教授的手腕,“这地方太诡异了!这些东西……邪门得很!”
张教授猛地一颤,像是被惊醒。他转过头,看着王哲抓住他手腕的手,眼神先是茫然,随即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愠怒,但很快又被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恐惧取代。他用力甩开王哲的手,踉跄着后退一步,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大口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得吓人。
“我……我不知道……”他喃喃道,眼神躲闪,“只是……只是感觉……那些符号……好像在……说话……”
“说话?!”老吴吓得一个哆嗦,从地上弹了起来,惊恐地看着四周,“张教授!您可别吓唬人!这鬼地方本来就够邪乎的了!”
“闭嘴,老吴!”王哲烦躁地低吼一声,他显然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他再次看向壁画,眼神充满了警惕和厌恶。“不管它描绘的是什么,都不是好东西。我们得想办法回去!回到上面那个……有面具的石室看看,或者找其他岔路!”
回去。回到那个放着青铜面具的地方。这个念头让我本能地感到一阵抗拒和恐惧。那个面具带来的恐怖体验记忆犹新。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那堵绝望之墙彻底断绝了向下的可能。
王哲的决定得到了默认。绝望之下,任何方向都可能藏着生路。他重新架起我,老吴虽然满心恐惧,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张教授依旧沉默,眼神空洞地跟在最后,步履有些蹒跚,仿佛丢了魂。
沿着来时的甬道向上攀爬,比下来时更加艰难。倾斜的坡度,厚厚的灰尘,无处不在的蛛网,还有我这条剧痛的伤腿,每一步都异常缓慢和痛苦。王哲和老吴几乎是用尽全力在支撑着我。汗水混着灰尘从额头流下,蛰得眼睛生疼。
甬道内死寂无声,只有我们沉重的喘息声、拖沓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巨大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孤独。手电光束在布满灰尘的岩壁和蛛网上晃动,那些隐藏在灰尘下的壁画时隐时现,扭曲的人形和诡异的符号如同贴在墙上的噩梦,无声地注视着我们这群不速之客的狼狈挣扎。
就在我们艰难地爬行到接近之前那个石室入口时,异变陡生!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嗡嗡”声,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不是从耳朵听到的!那声音仿佛直接钻进了我的脑子里!低沉、含混、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极度烦躁的频率!像是无数只苍蝇在颅内疯狂振翅,又像是某种巨大机械在极深处启动的低频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