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匪的日子定在三天后。这三天里,冯家堡像口刚烧开的铁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天刚蒙蒙亮,刘志国就带着战士们在晒谷场练刺杀。“杀!”的喊声震得窗纸发抖,刺刀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冯伟总搬个小板凳坐在场边的老槐树下,手里捏着杆铜烟袋,吧嗒吧嗒抽着,眼睛却不闲着。
“那小子出拳不对!”他忽然喊了一嗓子,烟袋锅往场上指了指,“沉腰!把力气从脚底下运上来!”
场上的战士愣了愣,刘志国却笑着摆了摆手:“老冯是行家,听他的。”
冯虎正在场边劈柴,听见这话,扔下斧头就跑过去,给那战士示范:“看,这样——”他沉下腰,拳头带着风挥出去,打在旁边的树干上,“咚”的一声,震得树叶簌簌往下掉。
狗娃看得眼睛都直了。他刚练完瞄准,枪管还发烫,此刻赶紧把枪靠在槐树上,凑到冯虎身边:“虎哥,这招叫啥?”
“黑虎掏心。”冯虎咧嘴笑,露出两排白牙,“想学?等练完枪,俺教你。”
从那天起,晒谷场就成了狗娃的第二个课堂。白天跟着战士们练瞄准,傍晚就缠着冯虎学拳脚。冯虎教得认真,出拳时总喊:“护着老百姓,不光要枪准,还得能打!”狗娃学得卖力,摔在地上沾了身泥,爬起来继续练,额头上的汗珠砸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刘花有时会端着水盆路过,看见狗娃的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忍不住说:“歇会儿吧,别练伤了。”
狗娃却摇摇头,用袖子擦了把汗:“花姐,俺得快点学好本事。”他往场上正在操练的战士们扬了扬下巴,“你看他们,都是为了护着咱们。俺也想护着别人。”
刘花的心忽然颤了颤。她想起上个月土匪进村时,狗娃吓得躲在柴房里,浑身发抖;可现在,这半大的小子眼里闪着光,像颗刚被点燃的火星。
冯伟的粮仓每天都敞着门。冯栋领着佃户们往里面搬新收的玉米,麻袋在他肩上晃悠,他却跟旁边帮忙的刘双喜唠得起劲。“俺们这地,得用牛耕三遍才肯出粮食。”刘双喜蹲在地上,用树枝划着土,“第一遍浅耕,把草根翻上来;第二遍深耕,让土透气;第三遍耙平,才能下种。”
冯栋点头,手里的玉米棒子转得飞快:“沙土地是这样。俺爹说,种地跟做人一样,得实在,来不得半点虚的。”他往粮仓里看了看,“这些粮,看着多,其实都是佃户们一滴汗一滴汗换来的。给红军吃,他们保着咱们的地,值。”
刘双喜捡起个玉米,掰开来,金黄的籽粒滚在掌心里:“以前听人说,地主都黑心,可你们家……”
“俺爹说了,人活一辈子,不是为了攒多少地。”冯栋的声音低了些,“是为了让跟着你的人能吃饱饭。”
这话让刘双喜愣了愣,他抬头往正房看了看,冯伟正跟刘志国蹲在磨盘旁说话,两人的头凑得很近,像在商量啥要紧事。
刘志国和冯伟凑在一起的时间,确实比谁都多。有时是在地里,冯治邦教战士们看墒情:“捏把土,能成团,掉地上能散开,这时候下种正好。”他抓起一把土,在手里搓了搓,细土从指缝漏下来,“土太干,种子发不了芽;太湿,又容易烂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