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断戟封门
曲女城王宫正殿的汉白玉阶自晨光中透出冷硬的玉泽,昨夜血浸的痕迹在阶缝间凝作暗褐,却被骤然出现的三百柄断戟彻底撕裂了死寂——那些折断的唐军陌刀斜斜倒插在玉阶每一级台面上,柄首缠裹的暗红色布条还在晨风里微颤,像是无数只凝固的血手死死攥着兵器。刀身近柄处“显庆十二年将作监”的阴刻铭文早已被黑紫血垢糊住,唯有刃口寒光未散,每一柄断刃的锋尖都钉着半片泛黄的麻纸,竟是《大唐西域记》中被生生撕毁的“死战篇”残页,残页边缘还留着齿咬的破口,像是有人在绝境中曾将这纸页当作最后的支撑。
王玄策身着褪色的绯色正使袍,左袖空荡荡垂在身侧——那是去年使团遇袭时被阿罗那顺的亲卫砍断的臂膀,此刻仅用牛皮绳简单束着。他立于阶前三级处,靴底碾过一片干枯的箭羽,目光扫过那三百柄断戟时,指节不自觉攥紧了腰间系着的鎏金节杖。突然,他脚踝处传来一阵锐痛,藏在裤管里的断足金线正顺着小腿肌理向上刺入,那金线是文成公主当年亲手为他系上的,说是能“辨兵戈、识诡道”,此刻竟像是有了灵性,线头精准勾住最前排一柄断戟的刀柄铁环。
“王正使!当心机关!”身后传来蒋师仁的沉喝,他身着玄甲,肩甲处还嵌着半片箭矢,手中陌刀斜指地面,刀刃上的血珠正顺着刃纹滴落在玉阶上,溅起细小的玉屑。作为随团校尉,他比王玄策更熟悉军中器械,一眼便看出这些断戟插得蹊跷,间距竟与唐军阵列的“拒马式”分毫不差。
王玄策却未停手,指尖顺着金线猛地一拽,只听“咔”的一声轻响,那柄断戟的刀柄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枚巴掌大小的青铜兵符从缝隙中滚落,落在玉阶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兵符正面刻着繁复的云纹,背面却有“永徽十六年”的细小花纹暗记——那是文成公主嫁入吐蕃前,特意让将作监为西域使团打造的调兵符,此刻暗记上竟沾着黏腻的白红之物,凑近细看,竟是未干的脑浆,不知是哪个天竺兵卒的尸骸曾压在这兵符上。
“蒋校尉,劈断这排断戟!”王玄策突然侧身,左手扶住腰间节杖,右手直指最前排的断戟阵列。他很清楚,这三百柄断戟绝不是简单的威慑,文成公主埋设的兵符既已出现,必藏着破城的关键。
蒋师仁闻言不再犹豫,双脚在玉阶上猛地一蹬,玄甲碰撞发出闷响,手中陌刀借着冲力斜劈而出,刀风卷起阶上的残页与血垢,“铛”的一声巨响,刀刃精准砍在最中间一柄断戟的断口处。出乎他意料的是,刀锋落下时震落的不是铁屑,而是从断戟中空的刀柄里掉出一个巴掌大的密封铜匣——铜匣周身裹着三层浸蜡的麻布,麻布上还留着干涸的血渍,像是被人藏在断戟里许久。
王玄策快步上前,左手按住铜匣,右手抽出腰间短匕,小心翼翼挑开麻布与封蜡。铜匣打开的瞬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檀香扑面而来,匣内铺着一层暗红色的象牙片,每一片象牙上都用天竺梵文刻着密密麻麻的字迹,最顶端的象牙片上,用汉文歪歪扭扭写着“庆功血书”四个大字——这竟是阿罗那顺去年屠杀大唐使团后,专门命人刻下的“庆功记录”!王玄策的指尖抚过那些梵文,指甲几乎要嵌进象牙片里,去年使团二十八人倒在血泊中的场景突然涌上心头:译官老陈被乱刀砍断双手,仍死死护着使团的节杖;医官小李被箭矢射穿咽喉,最后一刻还在给伤员包扎;还有那几个刚入仕的年轻吏员,连剑都没拔出来,就被天竺兵卒围杀……唯有他和蒋师仁借着夜色,在吐蕃商队的掩护下才侥幸逃出,这才有了后来借兵复仇的机会。
“这群畜生!”蒋师仁凑过来看到象牙片上的内容,气得双目赤红,陌刀在手中攥得咯咯作响,“去年使团兄弟的血,今日定要他们百倍偿还!”他身后的八千余骑人马此刻正守在王宫之外,吐蕃借来的一千二百骑士个个身着皮甲,手持长弓,箭囊里的箭矢早已搭好;泥婆罗借来的七千骑兵则握着弯刀,腰间挂着短斧,马鞍旁还绑着攻城用的撞木——这八千铁骑是他们用三个月时间,从吐蕃赞普和泥婆罗国王那里借来的复仇之力,今日就是要踏平曲女城,为二十八名使团亡魂报仇。
王玄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伸手将铜匣中的象牙片一一取出。突然,一枚核桃大小的铜佛残核从象牙片的缝隙中滚落,正好砸在之前那枚青铜兵符上。残核表面还沾着未干的佛血,那是王宫佛堂里被砸毁的铜佛留下的,此刻佛血顺着兵符的纹路蔓延,将原本覆盖在兵符上的脑浆与血垢染成了金红色。更诡异的是,佛血在兵符上凝成了七个细小的圆点,每个圆点都对应着兵符上不同的云纹——王玄策瞳孔骤缩,他瞬间明白,这七个圆点就是王宫周围七处飞梯机关的破解点!之前他们攻打曲女城时,天竺兵卒就是靠着那七架能自动升降的飞梯,一次次将他们的攻城人马打退,如今破解之法竟藏在此处。
就在此时,脚下的玉阶突然发出“咔嚓”的断裂声,王玄策与蒋师仁同时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脚下。只见玉阶的裂缝越来越大,从裂缝中涌出的不是泉水,而是泛着暗红色光泽的浓稠液体——竟是当年唐军使团被阿罗那顺俘获后,将他们的箭镞熔化而成的铜汁!铜汁还带着余温,在玉阶上缓缓蔓延,液面漂浮着几枚发黑的指骨,指骨上还串着一枚边缘磨损的铜钱——那是鸿胪寺密探的信物!去年使团出发前,鸿胪寺特意派了三名密探随行,这枚铜钱正是密探老周的,当时他说这钱能“卜吉凶、辨忠奸”,如今却和指骨一起泡在熔箭铜汁里,显然是被天竺人虐杀后,连尸骨都扔进了这玉阶之下。
“王正使,您看!”蒋师仁突然指向铜汁液面,只见那枚铜钱在铜汁里缓缓转动,最终正面朝上,钱眼正好对准了青铜兵符上的一个圆点。王玄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中瞬间有了计较——这鸿胪寺密探的指骨卦钱,竟是在为他们指引破解飞梯机关的顺序!
他弯腰捡起青铜兵符,兵符上的七个金红圆点在晨光下格外醒目。身后传来吐蕃骑兵的呼喝声,王宫之外的攻城声越来越近,显然天竺兵卒已经发现了他们潜入正殿,正调集人马前来围堵。王玄策握紧兵符,转身看向蒋师仁,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蒋校尉,传令下去,按兵符上的圆点顺序,破解七处飞梯机关!今日不破此城,誓不还师!”
蒋师仁抱拳领命,声音铿锵有力:“末将遵令!王正使放心,今日定要让阿罗那顺血债血偿!”说罢,他转身快步走下玉阶,玄甲的甲片在行走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手中陌刀的刀刃反射着晨光,像是一道劈开黑暗的闪电。
王玄策独自留在阶前,手中握着青铜兵符,目光扫过那三百柄断戟,扫过铜匣中的《庆功血书》,扫过液面漂浮的指骨卦钱。他缓缓举起腰间的鎏金节杖,节杖顶端的铜铃在晨风里发出清脆的声响,那是大唐使团的象征,也是二十八名亡魂的寄托。“兄弟们,再等等,”他低声喃喃,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今日,我王玄策,必带你们回家。”
玉阶上的熔箭铜汁还在缓缓蔓延,将断戟的刀柄染成暗红色,钉在刃口的《大唐西域记》残页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是二十八名使团成员在回应他的誓言。远处传来蒋师仁指挥骑兵破解飞梯机关的呐喊声,夹杂着天竺兵卒的惨叫与飞梯崩塌的巨响——王城对决的关键一战,此刻正以最惨烈的方式,在曲女城王宫的玉阶之上,正式拉开帷幕。
第二节: 卦钱指阵
王玄策指尖捏住那枚浸在熔箭铜汁里的指骨卦钱,铜汁的余温透过指腹传来,带着一股铁锈与尸骸混合的腥气。他缓缓将卦钱从粘稠的铜汁中挑起,钱身发黑的铜绿被铜汁冲得剥落,露出内侧细密的刻痕——那是鸿胪寺密探特有的暗纹,每一道刻痕都对应着一处宫防布防。突然,卦钱中央的方孔骤然射出一道青幽幽的光,光束直冲殿顶,在空中铺开一张半透明的光幕,光幕上密密麻麻的纹路交错纵横,竟是《卫公兵法》中早已失传的“飞梯破城阵”图谱!
那些纹路像是用鲜血勾勒而成,却被不知何处来的浓血泡得发亮,每一道线条的转折处都凝着暗红的血珠,仿佛下一秒就要滴落下来。王玄策仰头凝视光幕,目光扫过图谱中标记的“天枢”“地轴”“风门”三阵眼,心中猛地一震——这飞梯破城阵竟是当年李靖平定突厥时所用的秘阵,后来因太过凶险被列为禁阵,没想到竟藏在这枚卦钱之中。他忽然想起去年使团出发前,鸿胪寺卿曾私下塞给他一枚一模一样的铜钱,只说“危难时可辨阵破局”,如今看来,老周他们早已知晓此行凶险,竟将破城之法藏在了信物里。
“王正使!此阵纹路有异!”蒋师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刚传令完破解飞梯的指令,便见殿内青光冲天,当即提刀快步赶回。此刻他手持陌刀,刀尖直指光幕右下角,“您看此处,‘风门’阵眼的纹路被人篡改过,若按此图布防,怕是会误入陷阱!”
王玄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风门”处的纹路比其他地方粗重几分,边缘还带着不规则的锯齿,显然是被人用利器刮改过。他正欲细究,光幕突然剧烈晃动,卦钱的方孔中涌出一股黑紫色的雾气,雾气落地时发出“滋滋”的声响,竟将玉阶腐蚀出一个个小坑。蒋师仁见状,不及多想,双脚在玉阶上踏定,玄甲下的肌肉绷起,手中陌刀凝聚起全身力气,朝着光幕狠狠劈去——“铛”的一声脆响,刀气如裂帛般划破光幕,青光瞬间黯淡,被震碎的光幕碎片落在阶上,竟化作点点荧光,融入之前那三百柄断戟的刃口之中。
刀气余威未散,直冲向阶前的汉白玉浮雕——那浮雕刻的是天竺神话中的“梵天护城图”,梵天手持法轮,脚下踩着无数兵卒,此刻被刀气一震,浮雕外层的石皮轰然剥落,露出内层刻着的汉文小字!王玄策快步上前,借着晨光细看,那些小字竟是玄奘法师当年西天取经时,在曲女城王宫暂住期间刻下的“五天竺宫防注”!注文详细记载了王宫各处机关的位置与破解之法,从宫门的千斤闸到殿内的翻板陷阱,无一遗漏。可仔细看去,注文中多处关键文字被人用利器凿毁,取而代之的是歪歪扭扭的梵文,而被篡改的机关图旁,正渗出一缕缕淡绿色的雾气——那是文成公主特制的解毒药雾,雾气温和,带着淡淡的艾草香,正好能解天竺人常用的迷魂毒。
“是公主的解毒雾!”王玄策心中一暖,文成公主远在吐蕃,却早已料到他们攻打曲女城时会遭遇毒计,竟提前在浮雕后藏了药雾。他正欲伸手去接药雾,之前落在阶上的铜佛残核突然腾空而起,径直嵌入药雾之中——残核与药雾接触的瞬间,发出“嗡”的一声低鸣,淡绿色的药雾骤然变得浓郁,顺着玉阶蔓延开来,所过之处,那些原本斜插的断戟突然“噌噌”作响,竟一根根直立起来!
三百柄断戟在玉阶上排列出整齐的阵型,柄首朝内,刃口向外,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刀墙——这竟是吐蕃死士最擅长的“刃墙阵”!王玄策曾在吐蕃借兵时,见过吐蕃赞普的亲卫演练此阵,此阵一旦成型,进可攻退可守,寻常兵卒根本无法靠近。此刻断戟组成的刃墙阵,正好将正殿入口堵住,若是天竺禁卫赶来,正好能借此阵抵挡一阵。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密集的金铁交鸣之声,夹杂着天竺兵卒的惨叫与怒骂。王玄策与蒋师仁对视一眼,快步走到殿门处,撩起残破的门帘向外望去——只见王宫之外,原本正集结的天竺禁卫竟突然自相残杀起来!有的兵卒举着弯刀砍向同伴,有的则用盾牌猛砸身边人的头颅,场面混乱不堪。而他们手中握着的兵器,让王玄策与蒋师仁睚眦欲裂——那些天竺兵卒手中的青铜飞爪,爪身竟是用唐使的腿骨锻造而成!白骨的纹理在青铜中若隐若现,爪尖还缠着几缕金色的丝线,那是鸿胪寺密探特有的金丝——去年使团遇袭时,老周他们就是靠着这金丝传递密信,如今却被天竺人用来缠在飞爪上,当作杀戮的工具。
“这群狗贼!连兄弟的尸骨都不放过!”蒋师仁气得浑身发抖,手中陌刀的刀柄被他攥得发白,若不是王玄策按住他的肩膀,他早已提刀冲出去斩杀那些天竺兵卒。
王玄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些青铜飞爪上的金丝,突然,一缕金丝从飞爪上脱落,在空中绷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朝着正殿的方向飞来。紧接着,更多的金丝从混乱的战场中挣脱,一根根绷直,在空中交织缠绕,最终组成一行金色的小字——那是文成公主的密令:“申时三刻,佛骨破阶”!
金丝组成的密令在晨光中闪着柔和的光芒,王玄策心中骤然清明。他想起之前铜佛残核与青铜兵符相触时的异象,想起玄奘法师刻下的宫防注,瞬间明白过来——文成公主早已算好时机,申时三刻正是太阳西斜,阳光能直射正殿玉阶的时刻,而佛骨,想必就是那枚铜佛残核!只要在此时将佛骨嵌入玉阶的裂缝,便能彻底破解王宫的机关,为八千铁骑打开破城之路。
“蒋校尉,传令下去,让吐蕃骑士守住东侧飞梯,泥婆罗骑兵堵住西侧宫门,务必撑到申时三刻!”王玄策转身看向蒋师仁,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公主的密令已到,破城就在今日!”
蒋师仁抱拳领命,声音铿锵:“末将遵令!王正使放心,纵使战至最后一骑,末将也绝不会让天竺人靠近正殿半步!”说罢,他提刀快步冲出殿门,玄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陌刀的刀刃映出他决绝的侧脸。
王玄策独自留在殿内,抬头看向空中渐渐消散的金丝密令,指尖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青铜兵符。殿外的厮杀声越来越近,天竺禁卫的呐喊与唐军骑兵的呼喝交织在一起,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他低头看向那三百柄断戟组成的刃墙阵,看向玉阶上未干的熔箭铜汁,看向漂浮在铜汁中的指骨卦钱,心中默念:“老周,老陈,小李……还有所有使团的兄弟,再等等,申时三刻,我们就能踏平这曲女城,让阿罗那顺为你们偿命!”
铜佛残核此刻正静静躺在玉阶中央,表面的佛血已凝成一层金膜,在晨光下泛着微光。王玄策缓步走到残核旁,蹲下身,轻轻将残核捧起——残核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像是带着文成公主的嘱托,带着玄奘法师的期许,更带着二十八名使团亡魂的不甘。他抬头望向殿外,阳光渐渐西移,距离申时三刻,还有不到一个时辰。而此刻,王宫之外的厮杀声愈发惨烈,八千铁骑与天竺禁卫的生死较量,正为这“佛骨破阶”的最后时刻,铺垫着最悲壮的序章。
第三节: 金丝引路
王玄策扶着殿门立柱稳住身形,左脚断足踩在阶前散落的金丝上——那些从青铜飞爪上挣脱的鸿胪寺密令金丝,此刻正贴着玉阶缝隙微微颤动,像是感知到了他的脚步。突然,所有金丝猛地绷直,如蛛网般在空中串联交织,一端缠着他的靴底,一端顺着殿外七处飞梯的方向延伸,最终在最西侧那架最高的飞梯梯面上铺展开来,组成一幅细密的金色纹路——竟是《太白阴经》中记载的“天梯阵”!
这阵法以“梯为骨、丝为脉”,能借梯道之势布下杀阵,更能指引破阵之人避开机关陷阱。王玄策俯身细看,金丝纹路在飞梯的木阶上若隐若现,每一级梯面的纹路转折处,都对应着一枚细小的铜钉——那是飞梯机关的触发点,当年天竺兵卒就是靠着这些铜钉控制飞梯升降,如今被金丝精准标记,竟是连半分差错都没有。他想起《太白阴经》中“天梯辨险,丝引生路”的注解,心中愈发笃定,这金丝引路绝非偶然,定是文成公主早与鸿胪寺密探约定好的破局之法。
“王正使!西侧飞梯有异动!”蒋师仁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他刚率军挡住天竺禁卫的第三波冲锋,玄甲上溅满了血污,肩甲处的箭伤又崩开了口子,鲜血顺着甲片滴落。此刻他正提着陌刀站在西侧飞梯下,目光紧盯着梯顶——那里正传来“咔嗒咔嗒”的齿轮转动声,显然天竺兵卒在操控飞梯,想要将梯面收回,断绝他们的破城之路。
王玄策快步走出殿门,金丝顺着他的脚步在地面拖出细碎的光痕。“蒋校尉,劈向飞梯中段的主机关!”他抬手直指飞梯第三节梯面,那里的金丝纹路格外密集,正是“天梯阵”的阵眼所在,“刀身若遇药雾,切勿避让!”
蒋师仁闻言,当即提刀纵身跃起,玄甲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他手中陌刀凝聚着全身气力,刀刃对准飞梯主机关狠狠劈下——“铛”的一声巨响,刀身与梯面的铜钉相撞,火花四溅。就在此时,之前殿内渗出的淡绿色解毒药雾突然顺着飞梯的缝隙涌来,如潮水般扑向陌刀刀身。诡异的是,药雾并未四散,反而被刀身牢牢吸附,在刃面上凝聚成一层薄薄的雾膜。
雾膜渐渐凝固,竟在刀面上显露出一幅幅细密的图纸——那是长安将作监特制的“破城冲车”图纸!图纸上详细画着冲车的轮轴、撞杆、护甲,甚至连每一根木梁的尺寸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图纸边角还印着“永徽十五年将作监造”的朱红印记。蒋师仁盯着刀面上的图纸,眼中满是震惊——他们此次借兵,因路途遥远未能携带大型攻城器械,正愁无法攻破曲女城的厚重城门,没想到破城冲车的图纸竟藏在药雾之中!
王玄策快步上前,目光扫过刀面图纸,指尖突然触及之前捧在手中的铜佛残核——残核表面的金膜突然剥落,化作漫天金粉,如飞絮般飘向陌刀刀身,恰好裹住了刃面上的图纸。金粉与图纸接触的瞬间,骤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金光顺着金丝纹路蔓延,直冲天梯阵的每一处角落!
“铮——”一声尖锐的金属鸣响,之前直立在玉阶上的三百柄断戟突然剧烈震颤,刀身挣脱玉阶的束缚,化作一条条金蛇——那些断戟的刃口泛着金红的佛光,刀柄缠裹的血布条在空中散开,如蛇信般吞吐。金蛇顺着金丝铺就的“天梯阵”纹路,沿着飞梯的缝隙飞速钻入,直抵机关核心!
每一条金蛇钻入机关,飞梯就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梯面的铜钉纷纷弹落,齿轮转动声渐渐减弱。原本正在收回的飞梯梯面,竟缓缓停住,转而向外延伸,稳稳架在了曲女城的城墙之上——竟是被金蛇操控,成了他们的登城通道!
“成了!”蒋师仁忍不住低喝一声,手中陌刀的图纸渐渐隐去,药雾与金粉一同消散,只留下刀刃上一层淡淡的金光。他身后的吐蕃骑士与泥婆罗骑兵见状,纷纷发出振奋的呐喊,手中的兵器高高举起,战意滔天。
就在此时,脚下的玉阶突然剧烈晃动,“轰隆隆”的巨响从地底传来。王玄策与蒋师仁同时后退,只见整座正殿的汉白玉阶竟从中间崩塌,碎石飞溅,烟尘弥漫。烟尘散去后,露出的不是玉阶下的地基,而是一个幽深的地宫——地宫中央的石台上,静静躺着一枚通体莹白的佛骨!佛骨被一层残破的经卷包裹着,经卷的字迹虽已模糊,却能辨认出是《金刚经》的残页,残页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此刻正被地宫深处涌出的血蒸汽熏得微微卷曲。
更令人震惊的是,血蒸汽接触到残页的瞬间,竟在纸面上熏出一道道淡金色的隐形密咒!那些密咒顺着残页的纹路蔓延,最终在佛骨表面凝聚成一个完整的梵文“卍”字——那是当年玄奘法师从天竺带回的佛骨真身!王玄策瞳孔骤缩,他终于明白,阿罗那顺当年屠杀使团,不仅是为了劫掠财物,更是为了夺取这枚佛骨!而文成公主的密令“佛骨破阶”,指的就是用这枚佛骨真身,破解曲女城最后的城防机关!
“王正使,这就是……当年被劫的佛骨?”蒋师仁声音发颤,目光紧紧盯着石台上的佛骨,他曾听使团的老译官说过,这枚佛骨是玄奘法师亲赐给大唐使团的,能“镇邪祟、破虚妄”,没想到竟被阿罗那顺藏在王宫玉阶之下。
王玄策缓缓点头,指尖抚过腰间的鎏金节杖,节杖顶端的铜铃再次响起,像是在回应佛骨的气息。“是它,”他声音低沉却坚定,“阿罗那顺为了这枚佛骨,杀了我们二十八名兄弟,今日,我们不仅要为兄弟报仇,更要将佛骨带回大唐,还给玄奘法师,还给天下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