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金杖折尘(2 / 2)

你...你这是在向整个大唐宣战!王玄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他知道,阿罗那顺的野心已经不仅仅是天竺的王位,他是想挑战大唐的威严,甚至染指大唐的国土。

宣战?阿罗那顺冷笑一声,我早就向你们宣战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杀了你的同僚,侮辱你的使节杖?他走到血池边缘,用手中的黄金权杖搅动着血水,很快,幽冥钟就会敲响,到时候,你们大唐的国土也会像这血池一样,成为我阿罗那顺的囊中之物!

就在这时,蒋师仁突然低声对王玄策说:长史,你看血池旁边的石柱,上面有裂缝。王玄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血池周围的石柱上果然有几道细微的裂缝,虽然不明显,但在牛油灯的照射下还是能看出来。

这钟楼年久失修,又被他们用来搞这些邪术,恐怕结构已经不稳固了。蒋师仁低声说,我们或许可以趁机...

王玄策点点头,心中有了一个计划。他知道,现在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如果错过了,不仅自己性命难保,大唐的安危也将受到威胁。他深吸一口气,暗中握紧了拳头,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好了,好戏就要开场了。阿罗那顺回到王座上坐下,拍了拍手,把幽冥钟吊起来,让我们的大唐使节好好欣赏一下这来自地狱的钟声!

随着他的命令,大殿穹顶突然打开,一根粗大的铁链垂了下来,铁链末端系着一口巨大的黑色铜钟。铜钟表面布满了诡异的花纹,在灯光下闪烁着幽暗的光芒,钟身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显然刚刚完成某种血腥的祭祀。

王玄策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他看了一眼蒋师仁,两人眼神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心。无论如何,他们都要想办法阻止这口钟敲响,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像个大唐的汉子!

第四节 骨杖突围

蒋师仁的动作快如闪电,在婆罗门僧侣反应过来之前,已从张九手中夺过那根人骨使节杖。入手处冰凉刺骨,指腹触到骨节间镶嵌的银丝——那竟是触发机关的暗钮。他来不及细想,猛地按下银丝,只听一声轻响,杖头的鎏金红宝石突然炸裂,三枚乌黑的铁蒺藜滚落在掌心,每枚刺尖都泛着蓝汪汪的寒光。

是破甲雷!王玄策瞳孔骤缩,认出这是兵部专为特种部队打造的暗器,铁蒺藜内部中空,撞击硬物便会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和强光。他曾在鸿胪寺的密档里见过图样,没想到竟藏在这根亵渎死者的骨杖里。

就在此时,整座钟楼突然剧烈震颤,仿佛被巨锤击中。血池中的血水溅起三尺高,漂浮的尸骨相互碰撞发出咔咔声响。阿罗那顺坐在人骨王座上险些摔倒,他惊恐地望向钟楼顶端:怎么回事?幽冥钟还没敲响!

就是现在!王玄策大吼一声,趁乱挣脱了身旁婆罗门的控制。他抄起地上一根断裂的烛台,用尽全身力气撞向悬挂幽冥钟的铁链。铜钟与铁链碰撞的瞬间,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声波如无形的刀刃,将四周的琉璃灯全部震碎。

大殿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血池里的血水还在发出幽幽的红光。阿罗那顺的怒吼声在黑暗中响起: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佛血钟必须敲响九九八十一声,不然邪术就会反噬!

王玄策和蒋师仁背靠背站在一起,手中紧握着破甲雷。他们能听到黑暗中传来婆罗门僧侣的脚步声和咒语声,显然对方正在逼近。

长史,我们怎么办?蒋师仁低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

跟我来!王玄策凭借着刚才的记忆,摸索着走向钟楼的窗户。他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大殿,照亮了一小块地面。王玄策探头望去,只见钟楼外墙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可仔细一看,那哪里是藤蔓,分明是无数被剥皮的尸体用筋腱和头发绑成的,从钟楼顶端一直垂到地面。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蒋师仁也看到了,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没时间想了,往下爬!王玄策当机立断,他知道阿罗那顺的人随时可能追上来。他将破甲雷揣进怀里,抓住的一端,试探着踩了下去。

出乎意料的结实,虽然踩在上面感觉黏糊糊的,还散发着一股恶臭,但至少能承受人的重量。王玄策深吸一口气,开始向下攀爬。蒋师仁紧随其后,两人小心翼翼地在上移动。

就在这时,地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还夹杂着马的嘶鸣声。王玄策低头望去,只见他们带来的那匹老马正在院子里狂奔,它猛地撞翻了一个火盆,火星四溅,照亮了周围的景象。

借着火星的光芒,王玄策看见院子中央有一尊巨大的铜佛,佛像的左手不知何时指向了北方。他心中一动,想起了出发前一位高僧送给他的锦囊,里面写着遇困看佛,指北可生。难道这就是高僧所说的生路?

师仁,快看铜佛的手!王玄策低声喊道。

蒋师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也看到了铜佛指向北方的左手。长史,难道高僧说的生路就在北方?

很有可能。王玄策点点头,我们加快速度,爬到地面后就往北方跑。

两人加快了攀爬的速度,身后的钟楼里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喊叫声。阿罗那顺的声音再次响起:别让他们跑了!给我追!

就在这时,王玄策怀里的破甲雷突然发出一声轻响,似乎是受到了撞击。他心中一惊,知道破甲雷随时可能爆炸。

师仁,快!跳下去!王玄策当机立断,松开了抓住的手,纵身向下跳去。蒋师仁也紧随其后,两人在空中划出两道弧线,重重地摔在地上。

幸好。他们刚站起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破甲雷在上爆炸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和刺眼的光芒。

快走!王玄策拉着蒋师仁,朝着铜佛左手所指的北方跑去。老马看到他们,也嘶鸣着跑了过来,用头蹭了蹭王玄策的手臂。

好马!王玄策拍了拍老马的脖子,翻身上马,蒋师仁也跟着骑了上去。两人一马,朝着北方疾驰而去。

身后的钟楼里火光冲天,阿罗那顺的怒吼声和婆罗门的咒语声渐渐远去。王玄策回头望去,只见那座诡异的钟楼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狰狞,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入口。

他知道,他们暂时安全了,但这只是开始。阿罗那顺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必须尽快逃出天竺,回到大唐,然后率领大军,为死去的同僚报仇,彻底粉碎阿罗那顺的阴谋。

老马驮着两人在夜色中狂奔,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王玄策抬头望向北方的天空,那里有一颗明亮的星星在闪烁,仿佛在指引着他们前进的方向。他握紧了拳头,心中暗暗发誓:大唐的土地,绝不容许任何蛮夷侵犯!阿罗那顺,你等着,我王玄策一定会回来的!

他们一路向北,穿过茂密的森林,越过湍急的河流。身后的追兵时远时近,但都被他们巧妙地避开了。王玄策知道,他们必须尽快赶到天竺的边境,然后想办法回到大唐。

终于,在天亮时分,他们看到了前方的城门。那是天竺北部边境的一座小城,城门上插着天竺的旗帜。王玄策和蒋师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坚定。他们知道,只要冲出这座城门,就能看到回家的希望。

王玄策猛地一夹马腹,老马发出一声嘶鸣,朝着城门飞奔而去。一场新的突围,即将开始...

第五节 残经指路

老马驮着两人撞破城门吊桥时,王玄策胸口突然传来灼烫感。他伸手探入怀中,触到那卷用油皮纸包裹的《大唐西域记》残页——这是从血泊里抢出的唯一文书,此刻正隔着布料发烫,仿佛内里藏着炭火。蒋师仁勒住缰绳让马转向河谷,王玄策趁机扯开油皮纸,染血的纸页在晨雾中泛着诡异的红光。

“这是...玄奘法师的批注?”蒋师仁凑过来看,只见泛黄的纸页上,玄奘用朱笔在葱岭山脉的某个山口旁画了座佛塔,旁边题着“羯盘陀国故地,山势如壁垒”。而就在朱笔字迹的下方,竟浮现出一行新鲜的墨字,笔画遒劲如刀刻:“汉家儿郎,可来此处避祸——定远侯班超”。

“班超?!”王玄策手指抚过墨迹,触感干爽却带着尘土气息,“三百年前的西域都护,怎么会...”他突然想起史书中记载,班超曾率三十六人定西域,晚年却在疏勒留下隐秘的补给点。纸页突然又发烫,另一段空白处渗出暗红血字,竟是用梵文写的地形图,标注着“血池钟楼正北三百里,有废寺藏兵甲”。

“驾!往雪山方向!”王玄策将残页塞进腰带,老马似通人性般长嘶一声,四蹄踏碎河谷的薄冰。身后传来震天的象鸣,阿罗那顺的金象卫队已冲出城门,战象鼻子上悬挂的铜铃震碎晨雾,每头象背上的武士都张弓搭箭,箭镞在阳光下闪着绿光。

“长史,看路边!”蒋师仁突然拔刀劈向一棵合抱粗的菩提树。刀刃切入树干的瞬间,树心竟发出空洞的回响,接着哗啦啦淌出一串铜钱。王玄策俯身拾捡,入手冰凉沉重——全是本朝的开元通宝,钱孔周围还留着西域打磨的痕迹,而每枚铜钱的背面都用小字刻着一个“陈”字。

“陈...难道是陈汤?”蒋师仁数着铜钱,共三十枚,“当年陈汤矫诏发兵,也曾在西域埋过军饷...”他的声音突然顿住,因为发现铜钱底下还压着半块汉隶石碑,碑文模糊可辨:“...以三十六人破虏,今留金三十,以待后之汉使...”

“班超有三十六人定西域,我们有三十枚开元钱。”王玄策将铜钱揣进怀里,金属的凉意透过衣衫传来,“这是先辈给我们的买命钱!”他抬头望向北方的雪山,那里云层翻涌,隐约可见冰川如银龙盘踞。残页上的血字突然又变,梵文地形图旁多出一行汉字:“过雪线三里,见石佛则安”。

象群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战象喷出的白雾已能看清。王玄策猛地勒转马头,从怀中摸出最后两枚破甲雷:“师仁,你带钱先走,我去引开他们!”蒋师仁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当年班超三十六人同生共死,如今我二人岂能独活?”他从马鞍后抽出半卷麻绳,将三十枚铜钱串成腰带系在腰间,铜钱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就在此时,河谷上游突然传来轰鸣,并非象群脚步,而是山体崩塌的巨响。王玄策回头望去,只见昨日所见的那尊铜佛竟出现在河谷尽头,佛像高约十丈,左手仍指向北方,而佛眼之中竟流下两道血泪,暗红色的泪水在月光下凝结成两个大字:“快走”。

“是神佛指引!”蒋师仁失声喊道。老马突然人立而起,前蹄踢向旁边的山壁,竟踹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石缝。王玄策当机立断,将破甲雷扔向象群方向,拽着蒋师仁钻进石缝。身后传来两声巨响,伴随着象群的悲鸣和武士的惨叫,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

石缝内漆黑狭窄,两人只能匍匐前进。王玄策怀中的《大唐西域记》残页持续发烫,仿佛成了一盏明灯,指引着方向。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微光,他们钻出石缝,发现身处一个隐秘的山谷。山谷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石佛,佛像风化严重,面目模糊,唯有左手掌心向上,托着一个石盒。

“是残页上说的石佛!”蒋师仁上前打开石盒,里面没有兵甲,只有一卷丝帛和三十支羽箭。丝帛上用汉隶写着:“汉使至此,可持箭过雪岭,北三十里有汉军故营,内藏粮草兵器。吾等三十六人,曾以此处为根基,破匈奴,定西域。今留此箭,望后来者继吾辈之志,扬大汉天威!——班超”

王玄策拿起一支羽箭,箭杆上刻着“汉”字,箭头锋利如新,仿佛刚打造出来。他看向雪山方向,那里云雾缭绕,不知隐藏着多少危险,但他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也是先辈们留下的希望。

“师仁,我们走。”王玄策将丝帛收好,背上羽箭,和蒋师仁一起,牵着老马,朝着雪山深处走去。身后的河谷渐渐远去,阿罗那顺的追兵也被甩在身后,但王玄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他们必须尽快穿过雪山,找到汉军故营,补充粮草兵器,然后才能想办法回到大唐,向阿罗那顺讨还血债。

雪山的寒风呼啸而过,吹在脸上如刀割般疼痛。但王玄策和蒋师仁的心中却燃烧着一团火,那是来自先辈的勇气和信念,支撑着他们在这片陌生而危险的土地上,一步步走向未知的前方。他们知道,只要手中握着这象征着汉家儿郎精神的羽箭,就永远不会迷失方向,就一定能完成使命,为死去的同僚们报仇雪恨。